吳茹文像是才反應過來,她問了句什么。
“我什么時候恨過你?”
李善儀回頭,紙杯端過來。她不接。
“沒有嗎?”李善儀靜靜的看著她,紙杯放在床頭,投下一片陰影。
要自己說什么?
大倒苦水,說自己這些年有太多不順,把那孩子帶在了自己身邊,她以為是對鄭季先的報復,但搭進去的卻是她自己,日久天長的恨,有時候投射在那個眉眼肖似鄭婉麗的女孩身上。
“善儀。”這樣叫她的名字,吳茹文也想起自己那個孩子……一場凌辱得來的產物,也算是她的孩子嗎?
病痛也苦,生活也苦,十七歲就敢背著編織袋四處找工作推銷自己的小吳,變成了一灘渾濁的死水。最好的年華里,她憤恨著別人,又以更甚的憤怒,怨恨著自己。
就這樣,一眨眼,已經二十三年有余。
還能怎樣呢,還想要怎樣呢?
她側身,將被子拉起來蓋住自己的耳朵。
吳茹文一轉過去,醫院的枕頭露出印著梨城人民醫院的標志,消毒水浸透的氣味無處不在,漂得很白的顏色,布料卻是粗糙的,吳茹文麻木的臉比那片枕巾更加粗糙。
李善儀開口,她伸手捂住了耳朵,被子堪堪遮住她一半的腦袋,從李善儀的角度,只看到她散開,沒什么光澤的干枯頭發里夾雜著的白色。
吳茹文不愿意繼續,她認為逃避下去,就會好,忍耐下去,就會好。會好嗎?還是再度過同樣的二十三年?
可是李善儀這次沒有任由她躲避,她拉開椅子坐下來,一副就要耗下去的樣子。
“你就什么都不要說好了,讓我腦袋空空,什么都不了解,替你拿著菜刀架在鄭季先脖子上。”
隔在被子外面的聲音模糊地灌進來,就像人工湖里冰冷的水流。
吳茹文雙手緊緊捂住耳朵。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