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聰明,李善儀。”
可她這么聰明,不也落在自己手里了嗎?
李善儀乍然見了光,下意識閉緊雙眼,再適應光線的時候,鄭寶悅那張相似的臉就在眼前。
李善儀不再是才知道她們之間的相似,但她卻是見過的,這張臉是多次調整,手術刀精雕細琢出來。
一張假面。
鄭寶悅彎彎唇,她知道李善儀在想什么,她知道,但極力讓自己看起來毫不在意,然而人的眼神總是很容易暴露她內心的真正想法。
她想要李善儀徹底消失。
但她不能這么做。鄭寶悅心里總有一條警戒線,她手上不能沾血,她堅信自己是命定的女主角,而善良的女主角不會觸及底線。
她仍然有其他手段可以達成目標,那是她的本事。
鄭寶悅在她面前坐下。
把裙擺略整理,她好像有種執念,自己隨時都是完美的狀態,生存在一張精美的藝術畫里。
她特意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長裙,長長的裙擺拖在了地上,她整理著自己被風吹得稍顯凌亂的長發,確保自己依舊是得體的,她矮下身來,瞧著有點兒狼狽的李善儀,笑一笑。
她在李善儀眼睛里看到自己了。
此刻,那雙眼睛里的自己,圣潔,優雅,如同一輪干凈的月光。
她很滿意。
擺弄了半天,本應該慌張求救的李善儀卻也沒有動靜,這女人雖然被綁著,可她面上是沉靜的,就好像她是坐在談判桌上等著和自己談判。
鄭寶悅對她的表現不滿意,略抬眼,瞧清楚她被散亂黑發遮住的傷口,顯然是剛才受的傷,傷口的血跡剛剛凝止。
她那點不滿又莫名抵消了。
反正,她在自己手上,再怎么裝作鎮定,也不過是任由自己處理的小玩意。
“好久不見。”
她講話的聲音又細又柔,像一把春風。
但這春風是人工的,李善儀想贊嘆科技的偉大,人的聲音也能變成另外的樣子。
因為她沒有及時回應,春風也猛烈了一點,她說:“我以為你至少讓我母親教養多年,應該懂得禮貌,別人跟你說話的時候,你至少要回應才對。”
李善儀禮貌的笑:“鄭小姐要是不想見我,本可以再也不見。”
她神色很淡,淡得鄭寶悅險些看不出她的輕蔑。
李善儀不害怕她,為什么?
“看來你過得有些辛苦,才會鋌而走險回到這里來。”她講:“這幾年發生了什么?我當時把你放走,還以為你會過上全新的生活,現在看來,你并不開心。”
她的聲調似生長在江州二十年的女孩,吳儂軟語,在招待一個久別重逢的朋友。
鄭寶悅拿出一塊柔軟的帕子,動作輕柔地為她擦拭。
“但你沒資格怨我,那些本來就是你的人生,是你應得的。”
鄭寶悅輕聲細語說話的時候,眉目依然是柔和的,好像真心在開解她,如果李善儀不是被綁住手,她也許也有一點相信。相信鄭寶悅是無辜的,她沒有惡意,是和自己一樣的受害者。
當年把自己關進地下室的始作俑者并不是她,最后求情的卻是她。
但那種求情,對李善儀來說,讓她的自尊再一次碾碎罷了。
李善儀還記得那道聲音,那道被鄭太太遮擋住,卻清晰可見的聲音:“媽媽不想要這么讓她走,那就讓她爬出去吧。”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