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問題

“那我也不能不來呀，你知道的。”

她走過來，聲音也不緊不慢，柳小姐挺大方地挪開一個位置，長發撥到一邊，李善儀把手上的黑色發圈遞過去。

柳小姐眉眼含笑，雖然接過來，嘴里卻笑說：“哎呀，好丑的橡皮筋，你品味可不算好，知道我平時用的真絲發帶多少錢嗎？”

她嘴里嫌棄著，用起來卻順手，把那頭漂亮而扎眼的粉色長發編成魚骨辮，綁好，細細扯松散了，問她：“好看嗎？”

李善儀點點頭。

的確好看，柳小姐的漂亮在于她的自信，她笑著說：“當然好看了，這個鼻子花了我八十萬呢。”

胡扯，李善儀嘴上卻接話，“那你很有錢啊。”

陰云厚重，這幾天梨城的天氣濕冷，空氣中似乎能嗅見腥澀的海風氣息。

“因為我特別努力的賺錢，我賺來的錢都用來整容了，整完容又有更好的活接……”

柳小姐說胡話的時候，李善儀能看到她的假睫毛有點翹起來，像脫離了原本的軌跡。

“所以認識了那些有錢的少爺小姐們，又通過他們認識了路正，你知道路正雇我多少錢來你這兒搗亂嗎？”

她比了個三。

李善儀的目光已經從她眉眼移開，看向了遠處，高低不平的樓房在視野里鋪展開來。

不遠的富昌路在辦演出，幾輛小電驢載著涂花臉譜的演員在小巷里飛馳，喊著：“來不及了！開場了！”

敲打鑼鼓的聲音穿透了街巷，模糊地傳來，輕輕叩打著耳膜。

柳小姐瞧著她，很認真的神色，“你發什么呆呢？”

她的眼睛細長，是那種渾然天成的媚氣，盯著李善儀看了又看，李善儀就那樣任由她看，她那張不化妝的臉絲毫不遜色。

真是可惜。柳小姐心里有些為她難過。

長得像另一個人不是錯，錯的是，招來了路正這個神經病。路正讓他們把民宿攪亂。誰見了這女人的臉不知道路少的心思呢，幸好他們這些人，雖然人品不夠好，卻也不夠壞。

柳小姐長嘆一聲，問：“你要坐嗎？”

李善儀靜靜地靠在圍欄邊。

“你下來吧，在上面容易著涼。”

柳小姐笑著：“好呀。”

但她沒動，站在高處，她伸長手，去碰天空，小時候她經常這樣，破舊的居民樓里，跑到頂樓曬被子，她站在臺階上，好像伸手就能碰到了天。

“心情還是不好嗎？”李善儀講，“富昌路的演出去看了嗎？”

柳小姐搖搖頭，“不去，人挨著人，一點兒也沒意思。”

“你都沒有看過，怎么就覺得沒有意思？”

誰說她沒有？柳小姐哼一聲，“我們那個圈子才有意思，天天都有大戲看。誒，你知道的吧，我是演員。”

小演員，十八線那種。李善儀聽她自嘲地說過，說要不是沒戲演，誰來這“破鄉下”？

“唉，其實哪個圈子不亂呢，只是這里不要臉的人能拿到更多，往上爬得更快……有時候演出機會也要靠搶的，那可比演出本身精彩多了。大家看著別人想，她能這么做，我怎么不能？時間久了，人格變成了狗屁，當狗也當得了。”

“你可以不這么做，別人的人格和你沒有關系，你的人格屬于你自己，你能決定。”

柳小姐笑出了眼淚，“你說什么呀？我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