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聲有意刺他，說：“幫誰？謝小荷，還是你的善儀姐？”

他就不再說話了，轉身去民宿里接長水管，謝小荷熟練地從柜子里拿出加壓水槍，清理墻面還不忘喊：“讓一讓！江州的那個！”是對著顧寒聲，他側身閃開，水花迸濺。

門前臟污一片，水流沖洗著，流出一條骯臟的河流。顧寒聲聽見不遠處的巷子站著的吳茹文，她和一個護工打扮的年輕女孩一塊站著。

“早就叫她把民宿關掉了，賺不了幾個錢，早早收心嫁人就好了。”

顧寒聲看清楚了，吳茹文臉上沒有擔憂，甚至略帶著得意。黑色的河流從他腳下流過，謝小荷用梨城話罵著，他只能聽懂其中半句“還要多少次才算完？”

這樣的事不止一次，謝小荷那么生氣，恐怕是很多回了。

小路很長，這頭是氣得眼眶通紅的謝小荷，墻上的黑色傾倒下來，流到那一頭，吳茹文抬腳避開了污水。她臉上浮現的是喜悅得意的神色，好像已經暢想李善儀關掉民宿嫁人生子的美好未來。

顧寒聲無可避免地想起李善儀之前被她撕扯謾罵的樣子，還有那個夜晚，李善儀對他的辯駁。

生病成為了她的母親傷害她的盾牌，李善儀只能承受，而無法進攻。

他覺得李善儀很可憐。

這條路又沒有車輛了，安靜得好像全世界只有他們兩個人。

顧寒聲的目光停留在那張掛著假笑的臉上，他在這一刻忘記了李善儀和鄭寶悅的關聯，所有她的傳聞，她的家庭，朋友，完全不相似的性格，她們徹徹底底切割開來，他不會再聯想到任何，任何一點。

“我的提議你可以再做考慮，即便不是你做，我也要找人調研同樣的內容，但你格外缺錢不是嗎？誰不是和討厭的人共事呢？只是幾天的工作而已，你為什么和錢過不去？“

他的聲音里帶著循循善誘。

是啊，為什么？因為他心里還有鄭寶悅，然而他找的那個鄭寶悅的確死掉了。

她三年來一直做得很好，她成為無堅不摧的李善儀，但是只要顧寒聲出現，那些精心編織的假象就會崩塌。

由于身高的差距，李善儀需要抬頭，才能看到他的眼神。

幽暗的夜色里，他看向李善儀的眼是專注的，他在她身上看到了什么，才會流露出那樣柔和，看著小動物似的眼神。

年少時她總是問一些沒有意義的問題，說：“要是我被詛咒變成貓你會認出我嗎？要是變成小狗呢，變成一只變形金剛呢？”別人都說會的，你變成什么，我都會認出來的。

偏偏顧寒聲說，我認不出來。

鄭寶悅作勢要掐他脖子。

顧寒聲說，所以你不要變成小貓，小狗，也不要變成變形金剛，你做鄭寶悅就好了。最唯一的，獨一無二的鄭寶悅。

李善儀不再笑了。她覺得有看不見的一團火慢慢把她的心架起來燒了，面目全非了。她深深地呼吸，帶著寒意的海風吹進她的身體，骨頭里。

然而沒有用。

顧寒聲認不出她了。

他永遠不能認出她，只會像可憐小貓一樣可憐她。

顧寒聲皺眉，看著她忽然低頭。

“好。”她的聲音很小，“我答應了，你走吧。”

“我好心才幫你的……”

他覺得李善儀奇怪，略彎下身看她，湊近看清了，神色卻慌亂起來。

“李善儀，你……別哭啊。”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