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儀摸摸她的圓圓腦袋:“走啦!等我回來給你做大餐。”
路上熱鬧許多,好些沒見過的面孔,身上是過分正式的西裝,前后擁簇著許多人。
不少人在路邊看著,閑談的聲音傳到老遠:“前兩年就說要改建富昌路,那項目開發真要搞起來了,好多領導來視察,還說有大集團要在附近搞度假村呢!”
“梨城也是好起來了!”他們說。
塑料袋被吹起來,掛在雜亂的電線上,風里卷著海水的氣味,到處呼呼作響。
李善儀一眼看到前面車牌,江州的。不會那么巧合,但她仍然被燙了一下似的,匆忙移開目光。
富昌路后的小巷有個雜貨鋪。
李善儀停下來買防水漆。
店主黏在椅子上不動,喊了一聲。
“顧闌!”
一個面皮白凈的青年出來,手里還拿著扳手,見她來,神色還是淡淡的,耳根卻有點紅。
他叫她:“善儀姐。”
李善儀點頭,“上次那種綠色罐子的防水漆還有嗎?”
顧闌說有,一邊進門去,踩著梯子發出嘎吱聲,他腿長,動作也利索,很快從最里面的架子上取下來,裝了袋子給她放在車頭。他說下班后去幫忙,沒等李善儀拒絕,他說:“芳姨說你要擴建了,到時候還來找我幫忙,收費是一樣的。”
謝小荷說他是離家出走的小少爺,來梨城的那天穿很貴的名牌運動鞋,錢包里有黑色的卡。
可誰家少爺這么能干又缺錢?一人多職,賣燈具,水電和刷漆也很快上手。分明面皮薄,話也少,在這地方舉目無親,也住了下來。
梨城不趕客,它和玻璃灣的海風一樣,溫柔地包容著每個異鄉人,無論穿的是十塊錢的拖鞋還是八千塊的運動鞋,誰來了都能留下。
李善儀知道他說一不二,沒再推辭。她把罐子騰挪好,側身踢了一下路中間的石子,看著它滾落到門前垃圾桶邊,她微微出汗,幾縷發絲黏在了額角。
春天剪短的頭發,也在初秋已經變長不少,堪堪能扎起,露出修長的脖頸,還有脖頸后面一小塊蝴蝶印記。那是江州給她留下的紀念品。
顧闌就站在那里,似乎有話要說,在這樣的時刻里顯露出平常沉默寡所遮蓋住的青澀。
意識到他要說什么,李善儀坐上了摩托。
“我要走了,忙著相親呢。”
李善儀揮手,頭也沒有回,騎著摩托車的背影融入了滿地喧囂的菜市場。
好像她本來就屬于這里。
“你不張嘴巴,人家可不會開這個口。”店長又開始搖扇子,“好時光不等人喲。”
顧闌知道她對自己無意。
他沿著堆滿雜物擁擠的貨架進門去,“別說那些話,我們沒什么。”
“沒有最好,都說她是得罪了大人物被攆回來的,那種年輕的漂亮女人還能犯什么錯,大家都曉得,偏偏你年輕,不知道女人心狠。”
手里一空,他扇子被搶走,店主瞪他這個來路不明的伙計,對方也不逞多讓,眼神里似有怒火中燒。扇子被他往上一丟,扔在了高高的置物架頂。
顧闌大步走開。
“這小子!”
胖乎乎的店主爬梯子去拿,累得喘氣,罵那小子不知好人心。
李善儀名聲不好,她是三年前從江州來的。
那時候她幾乎丟了半條命,大病過去,她終于認了命……李善儀的命。
這樣小的地方,泛起的流會被海上的風吹走,而長留在這里的人們心照不宣。
他們都說,“李善儀是賊。”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