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如刀,卷起千堆雪,將天地染成一片蒼茫。
極北之地的酷烈,遠超“啟明”小隊最初的想象。
放眼望去,唯有連綿無盡的雪丘與冰川,天空是永恒不變的鉛灰色,陽光艱難地穿透云層,投下冰冷稀薄的光線。這里的靈氣稀薄到近乎枯竭,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萬物凋零的死寂,連風都帶著刮骨吸髓般的寒意。
小隊成員早已激發了“暖陽玉符”,周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暖光,抵御著無孔不入的嚴寒。
饒是如此,每一次呼吸,都感覺肺腑如同被冰針穿刺。腳下的積雪深可及膝,行進極其艱難,更需時刻警惕隱藏在雪層下的冰縫與隨時可能發生的雪崩。
“這鬼地方……靈氣比傳聞中還要稀薄。”秦曉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呼出的白氣瞬間凝結成冰晶,“在這里打坐恢復,效果恐怕還不如在外面睡一覺。”
他放出一只改造過的“靈嗅鼠”,那小東西在雪地里嗅了嗅,很快便蜷縮起來,顯得無精打采,顯然此地的能量環境讓它也極不適應。
“靈力稀薄,意味著任何法術、符箓的消耗都會大增,且恢復緩慢。”王椀臉色凝重,她嘗試引動周圍的水汽,卻發現雪原中的水靈之力也帶著一股沉沉的死氣,極難調動,“我們必須精打細算每一分靈力。”
林禺手持定星羅盤,眉頭緊鎖。
羅盤指針在這里受到了極大干擾,時而瘋狂旋轉,時而停滯不動,仿佛此地的磁場與能量流向都混亂不堪。“地圖標識的區域就在前方百里左右,但具體位置……羅盤無法精確定位。這里的空間似乎也有些……不穩定。”
唐念走在最前方,丹曦劍意內斂于體,如同在體內點燃了一座烘爐,抵御著外界的酷寒與死寂。
她的神識如同觸角般向前延伸,卻感覺如同陷入泥沼,感知范圍被壓縮到了極限。“大家小心,此地詭異,不僅靈力稀薄,似乎連‘存在’本身都變得稀薄了。”
他們按照林禺修正后的地圖,朝著第一個可疑地點——一處被稱為“寂滅冰淵”的裂谷前進。據殘卷記載,那里曾是上古某個部落的圣地,后來一夜之間化為死域。
行進了約莫兩日,前方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道巨大的、如同大地傷疤般的黑色裂谷。尚未靠近,一股比周圍環境更加深沉、更加純粹的寂滅之意便撲面而來,仿佛連光線靠近那里都會被吞噬。
“就是那里了。”林禺停下腳步,臉色有些發白,“能量反應……很異常,不是魔氣,也不是死氣,更像是……一種‘空無’的具象化。”
眾人小心翼翼地靠近裂谷邊緣。
向下望去,深不見底,只有一片化不開的濃稠黑暗,連呼嘯的寒風到了裂谷上方都變得悄無聲息。谷壁并非冰層,而是一種黝黑、光滑、仿佛被極致低溫瞬間凝固的奇異巖石。
“感覺……和葬魂谷的‘歸墟之眼’有點像,但又不完全一樣。”王椀感知著那股寂滅之意,“‘歸墟之眼’是吞噬,是湮滅,而這里……更像是‘凍結’,是萬物終結后的絕對靜止。”
秦曉嘗試向裂谷中投下一塊附著微弱靈光的石子。
石子無聲無息地墜入黑暗,那點靈光在脫離裂谷邊緣的瞬間便徹底熄滅,沒有傳來任何落地的回響。
“看來不是這里。”唐念搖了搖頭,“‘源生之泉’若存在,其氣息應與生機相關,與此地的寂滅截然相反。我們可能找錯方向了,或者……記載有誤。”
就在眾人準備離開,前往下一個標記點時,異變陡生!
嗚——!
一聲低沉、蒼涼、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號角聲,毫無征兆地穿透風雪,在空曠的雪原上回蕩!那號角聲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直透神魂,讓所有人精神一振,隨即又感到一陣莫名的悸動與悲涼。
“什么聲音?!”林素瞬間警惕,星辰之力在周身流轉,形成護罩。
“不是魔氣……也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種生靈氣息……”林禺努力穩定著躁動的羅盤,試圖捕捉聲音的來源。
號角聲并未停歇,反而一聲接一聲,越來越清晰,仿佛在指引著什么。
唐念凝神細聽,感受著那號角聲中蘊含的古老、蒼茫而又帶著一絲不屈意志的韻味,心中一動:“跟著聲音走!”
小隊立刻改變方向,循著那若有若無的號角聲,在茫茫雪原中艱難跋涉。聲音似乎來自于一片被厚重冰川覆蓋的連綿山脈。
越靠近山脈,周圍的溫度愈發降低,甚至連“暖陽玉符”的光輝都開始變得黯淡。空氣中開始出現一些淡藍色的、如同冰晶塵埃般的能量光點,這些光點并非靈氣,卻帶著一種極其微弱、近乎熄滅的生命波動。
“這些是……冰魄精粹?”王椀驚訝地伸出手,一縷玄水真元試圖接觸一片飄過的藍色光點。那光點微微一閃,并未被吸收,反而繞著她的指尖盤旋了一周,才緩緩飄走,仿佛帶著一絲好奇與眷戀。“它們……似乎有微弱的意識殘留?”
號角聲正是從山脈深處傳來。
小隊沿著一條被冰雪覆蓋、幾乎難以辨認的古舊石階,向上攀登。石階兩旁,開始出現一些被冰封的、形態奇異的雕塑。
這些雕塑并非人形,更像是一些融合了人與野獸特征的生物,它們保持著各種姿態,有的仰望天空,有的俯身大地,栩栩如生,卻被永恒地凍結在透明的堅冰之中,表情凝固著驚恐、絕望,或是某種虔誠的祈禱。
“這些是……上古冰裔?”林禺看著雕塑,結合腦中看過的殘卷,聲音帶著震撼,“傳說他們曾是這片土地的主人,能駕馭冰雪,親近本源……看來,他們并非遷徙,而是遭遇了某種……瞬間的毀滅。”
氣氛變得更加壓抑。他們仿佛行走在一個被時間遺忘的墓園,四周是無數被冰封的古老遺民。
終于,他們攀登到了石階的盡頭,前方是一個巨大的、被掏空的山腹,形成一座宏偉無比的冰晶殿堂!
殿堂的穹頂由無數巨大的天然冰晶構成,折射著外界微弱的天光,散發出夢幻迷離的藍色光輝。
殿堂中央,并非祭壇,而是一口……幾乎已經完全干涸的泉眼!
泉眼由一種乳白色的溫玉砌成,邊緣雕刻著與外面雕塑風格一致的古老圖騰。
然而,泉眼之中,只有底部殘留著薄薄一層近乎凝固、散發著微弱藍光的液體,那液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極其緩慢地蒸發、消散。
泉眼周圍的地面上,布滿了無數細密的、如同蛛網般的裂痕,裂痕中沒有任何能量溢出,只有一片死寂。
而那蒼涼的號角聲,源頭正是這口即將徹底干涸的泉眼!聲音并非實體,而是一種殘留在泉眼核心、即將隨著最后一點液體蒸發而徹底消散的……悲鳴與不甘的意志!
“這就是……‘源生之泉’?”秦曉看著那幾乎枯竭的泉眼,難以置信,“它……它快要死了?”
王椀快步上前,蹲在泉眼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泉眼中殘存的液體,蘊含著一種極其精純、近乎本源的生機之力,但這生機正在不可逆轉地流逝、消亡。
泉眼本身,仿佛一個瀕死的巨獸的心臟,正在發出最后無力的哀鳴。
“它并非枯竭,”唐念走到泉眼旁,感受著那微弱的生機與濃重的死意交織,沉痛道,“它是……受了無法愈合的‘傷’。這泉眼,連同這片土地,它們的‘生機’正在被某種力量抽走,或者……被這天地間彌漫的‘逝去’法則同化、湮滅。”
她嘗試將一絲丹曦劍意渡入泉眼,那至陽至剛、蘊含生機的力量,如同水滴落入滾燙的沙地,瞬間便被泉眼深處那更大的虛無與死寂所吞噬,僅僅讓那殘存的藍色液體微微波動了一下,延緩了極其細微的一絲蒸發速度。
杯水車薪。
林禺看著泉眼周圍那些蛛網般的裂痕,又看了看外面那些被冰封的冰裔雕塑,一個可怕的猜想浮現:“難道……上古冰裔的突然毀滅,并非外敵,而是因為他們賴以生存的‘源生之泉’出了問題?他們是隨著泉眼的‘死亡’而一同……被凍結了生命?”
這個推論讓所有人不寒而栗。如果“源生之泉”代表的生機節點都會如此消亡,那這個世界的“靈力逝去”,恐怕已經到了一個觸目驚心的程度!
就在這時,林素忽然低呼一聲:“有人來了!很多人!氣息……很雜亂,有魔氣,也有……很奇怪的冰寒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