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玄燁進來,眾人慌忙跪迎。
“都起來吧。”玄燁語氣平和,目光在楚略顯疲憊的臉上停留一瞬,揮退了內務府的人,殿內只余帝妃二人。
他很自然地攜了楚的手,一同坐到暖榻上,狀似隨意地問道:“老六格格那邊,近來可還安穩?”
楚心下一動,知道那件事終究沒能完全瞞住他,或者,他根本從一開始就知曉。
她垂眸,替他將溫熱的茶盞往前推了推,聲音溫婉:“勞皇上掛心,西林覺羅氏一切安好,胎象平穩。”她頓了頓,補充道,“前幾日臘八,御膳房送的粥有些油膩,她用了不大克化,臣妾已讓太醫開了溫和調理的方子,如今已無礙了。”
她輕描淡寫,將“偷換燕窩”說成了“粥食油膩”,既回了話,又全了體面。
玄燁聞,看了她一眼,眸中閃過一絲了然,卻并未點破,只點了點頭:“你辦事,朕是放心的。”他呷了口茶,話鋒一轉,“年底事忙,你也需仔細自個兒身子,莫要太過操勞。朕看老六近日沉穩了不少,有些事,可讓他學著分擔些。”
這話意有所指。
楚心中微凜,面上卻不露聲色:“祚兒年紀尚小,臣妾只怕他經驗不足,誤了事。”
“雛鷹不經歷風雨,如何翱翔天際?”玄燁語氣淡然,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他是朕的兒子,早些歷練,沒壞處。”
“是,臣妾明白了。”楚低頭應下。
帝妃二人又說了會兒話,多是關于年底祭祀和宮宴的安排。
玄燁并未久坐,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便起身離開了,仿佛此行專為詢問西林覺羅氏胎象和點撥胤祚之事而來。
送走玄燁,楚獨自站在殿中,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波瀾起伏。
皇上的態度很明確,他知曉永壽宮的不平靜,但并不打算深究,而是將這份“歷練”的機會,給了胤祚。
這是信任,也是考驗。
她沉吟片刻,對夏云道:“去南三所傳話,讓六貝勒得空來一趟。”
胤祚來得很快。
他穿著石青色常服,肩頭還落著未拍盡的雪屑,顯然是剛從外面回來。
“額娘喚兒臣有何事?”他行禮后問道。
楚讓他坐下,將玄燁方才的話,剔除那些不能明的部分,委婉地轉述給他,最后道:“你皇阿瑪的意思是,你年紀不小了,宮里宮外一些事務,也該慢慢接手學著處置。尤其是你南三所內部的事,更要心中有數,料理清楚。”
胤祚安靜地聽著,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唯有在聽到“南三所內部的事”時,眼睫微微顫動了一下。
他想起臘八那日額娘與夏云的低聲密語,想起西林覺羅氏那句“粥晚些再用”,心中已然明了。
“兒臣知道了。”他抬起眼,目光沉靜,“額娘放心,兒臣會處理好。”
他的反應過于平靜,反而讓楚有些擔心。她看著兒子清俊卻隱現棱角的臉龐,輕聲道:“祚兒,額娘知道你心里有主意。但這宮里,有時候并非黑白分明,手段需有,但分寸更重。莫要……沾染太多陰私,失了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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