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秀正要說什么,院門口傳來一陣清脆的車鈴聲。
一輛嶄新的永久牌自行車停在門口,锃光瓦亮,比村支書那輛還氣派。
車上跳下來個年輕人,二十五六歲,穿著一身的確良的藍色工裝,手腕上戴著塊上海牌手表。
這身行頭在村里,比縣長下鄉還扎眼。
林秀秀看到來人,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有點不自然。
“哥,你怎么來了。”
來人是林秀秀的親哥,林國棟,在縣紡織廠當小組長。
林國棟把車停好,看都沒看江春一眼,直接拉著林秀秀的手。
“我不來,你是不是就準備在這山溝里待一輩子了。”
他的眼神掃過剛蓋好的新房,嘴里嘖嘖兩聲,語氣里全是瞧不上。
“喲,房子蓋得不賴嘛,花了不少錢吧,外面看著挺唬人,里面還是泥胚子吧。”
林秀秀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想解釋什么,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江春站在旁邊,一句話沒說,他知道這種人,說什么都沒用。
林國棟這種人,在城里工廠上班,就覺得高人一等,看不起所有農民。
他眼里,農村就是窮和土的代名詞,哪怕你蓋了金鑾殿,也是個農民。
“秀秀,跟我回家,爸媽都想你了,讓我來接你。”
林國棟拉著林秀秀就要走,完全把江春當空氣。
林秀秀趕緊掙開。
“哥,這是我家,我不走。”
林國棟的火氣一下子上來了,指著江春的鼻子。
“你家?他一個泥腿子,能給你什么家,今天蓋個破房子,明天就得出去要飯。”
“我們林家在縣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你嫁給這么個玩意,咱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江春這時候才開口,聲音不大,但很清楚。
“我跟我媳婦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林國棟這才正眼看江春,眼神里全是鄙夷。
“喲,還敢頂嘴,你在村里橫慣了,不知道天高地厚是吧。”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工裝。
“看見沒,紡織廠的,鐵飯碗,一個月工資三十五塊,你這種地的一輩子都掙不到。”
這話在村里確實有分量,一個月三十五塊,那是干部待遇。
不少來看熱鬧的村民都露出羨慕的眼神。
江建財不知道從哪冒出來,湊到林國棟身邊。
“國棟哥,你可算來了,你都不知道,這家伙現在有多囂張。”
他指著江春,開始添油加醋。
“以前在我家當長工,連飯都吃不飽,現在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運,發了點小財,就不把任何人放眼里了。”
王二狗也跟著起哄:“就是,還打了只老虎,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真以為自己是山大王了。”
林國棟聽了這些話,更加確定江春就是個暴發戶,沒本事沒素質。
他看江春的眼神,就像看一堆垃圾。
“秀秀,聽見沒,這就是你找的男人,一個沒文化的粗人,跟著他有什么前途。”
他從兜里掏出五十塊錢,扔在地上。
“江春是吧,這錢你拿著,算是我給秀秀的補償,以后別再來往了。”
這已經不是侮辱了,這是赤裸裸的羞辱。
把江春當成什么了,賣媳婦的嗎。
林秀秀氣得渾身發抖,眼淚都快下來了。
“哥,你太過分了。”
江春卻笑了,他彎腰把地上的錢撿起來,一張一張疊好。
然后走到林國棟面前,把錢塞進他的上衣口袋。
“你的錢,我嫌臟。”
林國棟的臉瞬間就漲紅了,他沒想到江春敢這么對他。
“你,你敢羞辱我。”
“是你先羞辱我媳婦的,我只是還給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