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樹核心空間,時間仿佛凝固。夏宇如同被冰封在虬根纏繞的琥珀之中,意識沉淪在無光無聲的絕對黑暗里。
那是一種比死亡更徹底的沉寂,本源枯竭帶來的空洞感吞噬著一切。
唯有世界樹主干內部,那涓涓細流的生命源液,如同最頑強的藤蔓,執著地攀附著他近乎死寂的軀體,以難以察覺的緩慢速度,浸潤著干涸的細胞與經脈,維系著那絲比游絲更細的生機。
樹冠深處,“坤元”幼苗的葉片在源液流淌的韻律中微微起伏。
它那獨特的、能錨定規則紊亂的根須,此刻并未收回,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測器,根須尖端閃爍著極其微弱的翠芒,持續感應著空間中殘留的、屬于熵影核心的那一絲“熵增規則本源”的氣息軌跡。
這軌跡與夏宇意志烙印下的“源流刻痕”相互交織,在幼苗那尚未完全成型的懵懂意識中,形成一幅模糊卻指向明確的“規則之敵”的星圖。幼苗的莖稈微微挺直了幾分,仿佛在銘記,在蓄力。
沉寂的古樸青銅鏡面,那幅由無數明滅光點構成的“諸夏星圖”并未消散。代表著末世廢土華夏節點乙亥-柒叁陸的光點,如同風中的燭火,雖然微弱,卻以一種倔強的頻率持續閃爍著,傳遞著跨越時空的、無聲的吶喊與期盼。
這份期盼,這份同源文明在絕境中迸發的求生意志,穿透了系統的媒介,穿透了夏宇沉淪的意識屏障,如同一粒微小的火星,落入了那無邊的黑暗。
嗡…夏宇意識核心的最深處,那絕對死寂的黑暗里,一點比塵埃更微小的金芒,毫無征兆地亮了起來!它并非源自他自身的力量——那些力量早已枯竭。
這點金芒,更像是對那份遙遠末世華夏傳來的、強烈到極致的“求生”與“守護”意志的純粹共鳴!是薪火傳遞時,跨越時空點燃的一粒心燈!
金芒雖微,卻像一把鑰匙,輕輕叩動了夏宇那如同被萬載寒冰封凍的意志核心。咔嚓…一聲唯有夏宇自己能“聽”見的、源自靈魂本源的細微碎裂聲響起。
封凍的意識核心表面,出現了一道極其細微的裂痕!一股源自世界樹持續灌注的生命源液,終于找到了一個極其微小的縫隙,如同久旱后的第一滴甘霖,艱難地、緩慢地滲入了那枯竭的本源深處!
“呃…”沉眠中的夏宇,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極其微弱、模糊不清的囈語,如同夢魘中的掙扎。他那死寂的識海空間,如同投入石子的古井,蕩開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漣漪。
意識并未真正蘇醒,依舊沉淪在無邊的黑暗與虛弱中,但那份絕對的死寂,被打破了。
一點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的“活性”,如同冬眠種子感受到地底深處傳來的第一縷暖意,開始極其緩慢地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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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天萬界,編號乙亥-柒叁陸,末世廢土。鉛灰色的天空低垂,仿佛一塊沉重的、永遠不會揭開的骯臟幕布。
污濁的輻射塵伴隨著永不停歇的、帶著金屬銹蝕味的寒風,席卷著這片曾經名為“江城”的廢墟。扭曲的鋼筋如同巨獸的骸骨,刺破坍塌的混凝土建筑。
斷壁殘垣間,依稀可見斑駁褪色的廣告牌和路標,訴說著一個早已湮滅的繁華時代。
廢墟深處,一處由巨大排水管道改造而成的隱蔽地下據點。昏暗的應急燈光下,空氣渾濁而壓抑。
幾十張面黃肌瘦、眼神麻木中帶著絕望的臉龐擠在狹小的空間里。老人蜷縮在角落,用破爛的毯子裹住瑟瑟發抖的身體。
孩子饑餓的哭聲有氣無力,很快就被母親用手死死捂住,只剩下壓抑的嗚咽。濃重的絕望如同實質的粘稠液體,幾乎要淹沒這里每一個人。
據點中央,一個用廢舊金屬板圍成的簡陋“指揮臺”前。
林默拄著一把纏滿骯臟布條、刃口崩缺的開山刀,支撐著自己同樣疲憊不堪的身體。他身上的防護服早已看不出原色,遍布劃痕和污跡。
臉上被風沙和輻射刻下深深的溝壑,嘴唇干裂起皮,唯有一雙眼睛,在污濁的面容上亮得驚人,燃燒著近乎瘋狂的火焰。
“默哥…最后…最后半袋合成糊糊…分完了…”一個同樣干瘦的年輕人,捧著空蕩蕩的、沾滿污漬的塑料袋子,聲音嘶啞,帶著哭腔,“水…過濾芯徹底堵死了…凈水…沒了…”
人群死寂了一瞬,隨即爆發出更深的絕望嗚咽。一個老人猛地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內臟都嘔出來,暗紅的血沫濺在冰冷的地面上。
林默的身體晃了晃,開山刀在地上劃出刺耳的摩擦聲才勉強站穩。
他看著那攤刺目的血跡,看著一張張被饑餓和輻射病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臉,看著孩子們空洞麻木的眼神,一股灼熱的、帶著血腥味的鐵銹氣猛地沖上喉嚨。
他的指甲深深掐進刀柄纏著的破布里,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咯咯的輕響。
“撐住!都給我撐住!”林默的聲音如同破鑼,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兇悍,“老子說過,只要還有一口氣,就不會讓你們餓死在這老鼠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