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滯檔案室。
絕對的死寂被打破。中央那枚巨大的菱形水晶艙表面,乳白色的光暈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內部晶瑩剔透的結構。艙內,幾個保持著坐姿或站姿的身影,體表的冰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生命監測儀器上的曲線從近乎永恒的平直,開始出現微弱但堅定的波動。
最中央,那位戴著眼鏡、面容儒雅卻帶著深深疲憊與滄桑痕跡的中年男子——塞拉斯提·諾頓博士,睫毛
劇烈地
顫動了幾下,然后,緩緩地、艱難地
…
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最初是空洞的,充滿了跨越漫長時空的迷茫與凝滯。但很快,那深邃的、仿佛蘊藏著星辰與公式的眼眸中,銳利與智慧的光芒重新點亮。他下意識地抬手,似乎想扶一下眼鏡,卻摸到了冰冷的艙壁。他轉動眼珠,隔著晶瑩的艙壁,看到了站在外面的林天、韓龍、元楠、艾拉長老和凱恩。
當他的目光落在林天身上時,瞳孔
猛地
收縮!那不是看到陌生人的眼神,而是
…
仿佛看到了某種理論中才存在的、不可思議的
奇觀,或者
…
看到了某個被塵封在記憶最深處、早已被認定永遠無法實現的
…
“夢”。
“原初……之鑰……”他的嘴唇翕動,發出幾不可聞的氣音,聲音沙啞干澀,卻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顫。“真的…
存在…
而且…
如此…
活躍…”
咔嚓。
水晶艙的上半部分如同盛開的蓮花,緩緩向兩側滑開。極度冰寒的氣息混合著某種古老防腐劑的味道彌漫開來。諾頓博士身體晃了晃,試圖站起,卻險些摔倒。他沉睡得太久了,身體機能尚未完全恢復。
元楠立刻上前,想要攙扶,卻被諾頓博士抬手阻止。他靠在艙壁上,深吸了幾口氣,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林天。“你…
是誰?如何…
到達此地?外面…
發生了什么?”他的問題一個接一個,語速因急切而加快。
“我是林天,地球‘守夜人’。我們收到了基地的求救信號,從月球表面進入。外面的蝕變體大軍已被暫時清除,但一個新的威脅剛剛被摧毀。”林天簡意賅,同時上前一步,與諾頓博士對視,“諾頓博士,我們沒有時間了。太陽的‘蝕日之痕’正在急劇惡化,地球危在旦夕。我們需要知道你知道的一切——關于‘蝕日之痕’的本質,關于‘原初計劃’,關于‘漁翁’,以及……如何阻止這一切。”
聽到“蝕日之痕”和“漁翁”這兩個詞,諾頓博士的身體明顯地
顫抖了一下,臉上浮現出深刻的痛苦、愧疚與
…
恐懼**。
“你們……看到了?感受到了?”他聲音低沉,“‘漁翁’……它已經投下目光了?剛才外部的劇烈能量波動和撞擊……”
“是我。”林天平靜地回答,“我利用它投下的‘餌’,反向引導了‘蝕日之痕’的部分力量,摧毀了那個東西。”
諾頓博士倒吸一口涼氣,看著林天的眼神宛如看著一個怪物。“你…
你竟然能主動引動‘蝕日’的力量,還能在其沖擊下活下來?你體內的力量…
不僅是‘特質’,你就是…
一扇行走的、不穩定的‘門’本身!”**
“博士!”艾拉長老上前,湛藍的眼眸凝視著諾頓,“我是‘星語者’艾拉,來自‘微光’前哨站。我們穿越了‘混沌回響’,找到了方舟核心的遺跡,獲得了‘凈化序列’的密鑰,也知曉了部分‘原初計劃’的片段。但我們需要完整的真相。太陽系的存亡,就在此刻。”
聽到“艾拉”、“微光”、“方舟核心”、“凈化序列”這些詞,諾頓博士眼中的震驚更甚。他看了看艾拉長老,又看了看林天,最終,目光落向林天胸口那枚黯淡的密鑰,臉上露出一種恍然大悟與
無盡悲涼交織的復雜神情。
“原來如此……火種未絕,薪火相傳……但承載這火焰的,卻是……”他搖了搖頭,仿佛要將某些過于沉重的思緒甩開,“好吧,時間緊迫。我會告訴你們我所知道的一切。但真相……遠比你們想象的更加殘酷,也更加……令人絕望。”
他掙扎著完全站直身體,手指在水晶艙的內壁某處輕點。嗡的一聲,整個球形檔案室的“墻壁”——那些流動的銀灰色光帶——驟然加速流轉,在眾人面前交織、匯聚,形成了一幅巨大的、不斷變幻的
全息星圖與數據流。
“一切,要從‘原初計劃’的真正目的說起。”諾頓博士的聲音在空曠的檔案室內回蕩,帶著一種講述古老史詩的沉重。
“火種紀元末期,聯盟在對抗蝕潮的戰爭中節節敗退。我們意識到,蝕并非簡單的天災或外敵,它是一種針對宇宙‘存在’概念本身的、系統性的‘抹除’與‘歸墟’。常規的秩序力量無法從根本上對抗它,因為秩序本身也在被侵蝕、瓦解。于是,最頂尖的‘星語者’、‘守誓人’、‘筑星者’們,提出了一個瘋狂到極點的設想——既然‘蝕’的本質是混沌與毀滅,是‘歸墟’,那么,能否找到一種比‘蝕’更加古老、更加接近宇宙誕生之初的‘混沌本源’,利用其‘創造’與‘調和’的一面,來對抗甚至‘凈化’蝕?”
全息圖像中,出現了復雜的能量模型和理論公式,中心是一個不斷旋轉的、模糊的混沌光點。
“這個設想,就是‘原初計劃’的雛形。聯盟傾盡全力,在宇宙各處尋找這種‘原初混沌本源’的痕跡。最終,我們發現了三個最有可能存在線索的區域。其中一個,就是這里——太陽系,特別是這顆被我們稱為‘源初之星’的恒星。”星圖放大,聚焦到太陽,“監測數據顯示,太陽的核心深處,殘留著極其微弱的、與理論中‘原初混沌’相似的能量波動,而且這種波動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惰性’與‘封狀’狀態,仿佛被某種古老的‘秩序外殼’包裹著。”
“所以,你們啟動了實驗,試圖‘激活’或‘引導’這種力量?”韓龍沉聲問。
“是的。”諾頓博士臉上露出痛苦之色,“我們太自信,也太絕望了。我們在這里,在月球背面,建立了最先進的觀測和實驗設施,‘鑿子’基地就是核心之一。我們嘗試用各種方法,與太陽核心的那點‘混沌本源’建立聯系,引導其力量,希望制造出能夠對抗蝕潮的‘凈化之源’或‘調和武器’。”
圖像中開始出現各種實驗記錄,能量束射向太陽,復雜的符文陣列在虛空中閃爍,然后……是接連不斷的失敗,能量反噬,設施baozha。
“但我們都錯了。”諾頓博士的聲音充滿了悔恨,“太陽核心的那點‘混沌本源’,并非無害的‘工具’。它是……一扇‘門’的
殘缺‘鑰匙孔’,或者說,是某個更加古老、更加可怕的存在留下的
…
‘標記’或‘錨點’**!”
“而我們的實驗,就像一群懵懂的孩子,用蠻力去敲打、鉆探這個‘鑰匙孔’,試圖取出里面的‘寶藏’。結果……”他指向圖像中,太陽表面那個開始變得清晰、不斷擴大的暗紅色疤痕——“我們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驚醒了沉睡在‘門’后的
…
‘漁翁’。也就是你們所說的‘蝕’的
源頭意志之一,或者說,是對‘蝕’這種現象背后的、更高層次的
‘捕食者’的
…
一個‘投影’或‘觸須’。”**
“‘漁翁’不是‘蝕’本身?”艾拉長老敏銳地抓住關鍵。
“不完全是。”諾頓博士搖頭,“根據我們后期拼湊出的、來自方舟核心最高機密數據庫的零星信息,‘蝕’更像是某種席卷宇宙的‘現象’或‘疾病’,而‘漁翁’……是利用、甚至可能是
部分‘飼養’了這種現象的
…
更高維度的
獵食者。它們潛伏在混沌海的深處,以‘秩序’與‘調和’的氣息為餌,捕食那些能在混沌與秩序之間架起橋梁的
…
‘特殊存在’,比如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林天身上,“像你這樣的‘原初調和載體’,也就是‘原初之鑰’。”
“太陽的‘蝕日之痕’,就是‘漁翁’被驚醒后,以其力量為媒介,在太陽這個巨大的‘能量源’和‘秩序象征’上,強行打開的一個‘臨時性的、巨型的‘餌鉤’!”諾頓博士的聲音帶著顫栗,“它不僅在抽取太陽的能量,加速其轉化為蝕能源泉,更是在
不斷地向周圍的時空散發著‘這里有美味的餌’的信號,吸引更多的‘漁翁’注意力,或者…
嘗試將太陽本身,變成一個
更加穩定的、用于‘垂釣’的
…
‘釣點’!”
這個真相,讓所有人不寒而栗。太陽的危機,不僅僅是能量污染或baozha,而是成為了針對像林天這樣存在的、一個巨大的、毀滅性的
陷阱!
“那我呢?”林天的聲音依舊平靜,但眼底深處的冰冷已凝為實質,“我體內的力量,我靈魂中的烙印,與這一切有什么關系?”
諾頓博士沉默了幾秒,似乎在組織語,又似乎在壓抑著巨大的情緒波動。“‘原初計劃’后期,在意識到我們闖下大禍后,聯盟并未放棄。一部分最頂尖的學者提出了一個更加瘋狂、被視為絕對禁忌的補救方案——既然‘漁翁’以‘調和’為餌,那么,我們是否可以
人工制造一個‘完美的餌’,一個高度濃縮的、穩定的‘原初調和載體’,將其投入太陽,讓它去‘中和’或‘堵塞’那個被打開的‘鑰匙孔’,甚至…
以此為誘餌,將‘漁翁’的注意力和力量引向別處,為其他火種爭取時間?”**
“他們……成功了?”元楠聲音發顫。
“理論上,他們幾乎成功了。”諾頓博士指向全息圖像,圖像中出現了一個復雜的、如同生命搖籃般的裝置,中心懸浮著一個微弱的、不斷跳動的
混沌光點!“他們利用從‘混沌回響’深處冒著巨大風險采集到的、一絲真正的‘原初混沌本源’殘響,結合最先進的靈魂工程與秩序框架技術,制造出了
…
一個‘胚胎’,一個理論上的‘原初之鑰’胚胎。但是,在最后的‘賦予意識’與‘錨定存在’階段,實驗出現了意外。胚胎的力量暴走,實驗室被摧毀,那個光點…
失蹤了。”
他看著林天,眼神無比復雜:“根據殘存的數據和來自方舟核心的絕密信息,那個失蹤的‘胚胎’,并未完全消失。它可能在能量亂流中,穿越了時空,附著在了某個意外的、新生的靈魂之上…
或者,被某種更高層次的意志所‘捕獲’并‘投放’。而你,林天,你靈魂深處的那點混沌奇點烙印,你對‘蝕’力量的獨特抗性與凈化能力,你能在混沌與秩序之間自然‘調和’的特質…
一切都指向一個可能性——”**
“我,就是那個失敗的、逃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