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的思慮周全。浣衣坊確是個突破口。妾身可以讓暗線留意那邊的動靜,若有合適的機會,立刻通知將軍。”
她的反應天衣無縫,甚至帶著些許的贊許。
但是簫景軒卻敏銳地捕捉到,在他提出浣衣坊時,旁邊侍立的林風,手指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果然!他們或許真的在浣衣坊也有完美的布置!
甚至可能那里才是他們真正為自己準備的“舞臺”!
“如此,便有勞樓主了。”簫景軒拱手道謝,不再多。
又兩日平靜過去。距離太后的壽辰只剩下兩天了。
這天夜里,影七再一次悄然來訪。
“將軍,都安排妥當了。”影七低聲道。
“我們找到了一個可靠的流民孩子,機靈膽小,給了他一筆足夠安家的錢,讓他明日清晨,扮作賣柴郎,在漕督府后門附近等候。他會‘意外’地撞到浣衣坊外出采買的婆子,并‘撿到’一份包裹。包裹里,是屬下仿造的假賬簿關鍵幾頁,足以亂真。”
“好!”簫景軒的眼中精光一閃,“蘇芷柔那邊有何動靜?”
“正如將軍所料,他們果然加強了對浣衣坊方向的監控。林風今日傍晚,秘密會見了一個浣衣坊的管事婆子。”
影七補充道,“另外,屬下還有發現一件蹊蹺事。煙雨樓似乎也在暗中調查另一股勢力。”
“另一股勢力?”
“是的。似乎與北戎有關。屬下截獲到一次短暫的信號傳遞,手法不像中原的路數,倒像是北戎潛龍司的暗碼。內容模糊,似乎與…‘圣女’、‘沉睡’等等有關。”
北戎潛龍司?耶律沉舟?他也在江南?還在關注“圣女”?豆豆…難道…
簫景軒的心猛地一揪,強行壓下翻涌的情緒。
眼下,必須先解決賬簿的事情。
“繼續監視,按計劃行事。”
“是!”
翌日清晨,細雨依舊。
簫景軒站在窗邊,看著樓下的水巷。
果然,沒有多久,就看到一個瘦小的、背著柴火的男孩,哆哆嗦嗦地出現在漕督府后巷附近。
一切按計劃進行。
然而,就在臨近中午,簫景軒正在等待消息時,林風卻急匆匆而來,臉色有一些奇怪:“將軍,事情…似乎有變。”
“怎么了?”簫景軒的心中一凜。
“我們安排在浣衣坊的暗線傳來消息,今天一早,確實有個賣柴孩撞了采買婆子,也確實掉了一個包裹,被那個婆子撿去了。”林風的語速加快。
“但是…那個婆子并未按預想地,將包裹交給管事,而是…直接出了府,往城西的方向去了!我們的人卻跟丟了!”
城西?那不是煙雨樓和漕督府的勢力范圍,而是…江南按察使司的地盤!掌管刑名、監察的衙門!
蘇芷柔的計劃里,可并沒有這一出啊!
是意外?還是…那婆子根本就不是蘇芷柔的暗線?或者是說,蘇芷柔的“暗線”里,也有別人的人?
簫景軒一瞬間意識到,這一潭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渾!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這突然殺出的按察使司,又是哪一路的神仙?
他立刻看向林風,發現對方的眼中,也有一絲真實的錯愕和慌亂,不似作偽。
難道蘇芷柔也失控了?
“樓主可知道此事?”簫景軒沉聲問道。
“已經去稟報了!”林風語氣急促,“樓主讓將軍稍安勿躁,她已經派了人去查探…”
話音未落,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和急促的腳步聲!似乎有一大隊人馬,包圍了煙雨樓!
“怎么一回事?!”林風的臉色大變。
一個丫鬟驚慌失措地跑上來:“樓主!不好了!按察使司的人!帶著兵!把咱們這個樓給圍住了!說是奉旨查案,要搜拿北戎奸細!”
奉旨查案?搜拿北戎奸細?在這一個節骨眼上?
簫景軒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這一切太過于巧合!是沖著他來的?還是沖著煙雨樓?
亦或是…沖著那一本剛剛被送入按察使司的“賬簿”?
計劃徹底地被打亂了!局勢一瞬間失控了!
“將軍!快快跟隨我來!”林風反應過來,急忙拉著簫景軒一邊跑一邊道,“樓里有密道!”
兩個人剛剛沖出廂房,就聽見樓下傳來蘇芷柔清冷卻帶著怒意的聲音:“放肆!此地豈是爾等說搜就能搜的!可有駕帖?”
一個傲慢的聲音回道:“蘇樓主,按察使司辦案,還需向你出示駕帖?給我搜!”
激烈的沖突聲響了起來!
林風帶著簫景軒和苗苗,快速地閃入三樓,一幅巨大的山水畫之后,那里果然有一條狹窄的密道!
“順著密道一直走,出口在城外十里坡的土地廟!”林風急聲道,“樓主吩咐,無論發生何事情,保住賬簿和性命為重!快走!”
他將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塞給了簫景軒,然后猛地合上了暗門。
密道內一片漆黑,只剩下簫景軒和苗苗急促的呼吸聲。
外面,煙雨樓的混亂聲隱約可聞。
簫景軒抱著苗苗,沒有一絲毫猶豫,沿著冰冷的密道向前狂奔。
他不知道按察使司的出現,是福還是禍,也不知道那一本假賬簿會引發什么后果,更不知道蘇芷柔和林風此刻是生是死。
他只知道,他必須立刻離開這里!
江南的水,太深,太渾了。
而真正的博弈,或許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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