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工棚連綿起伏,里面傳來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和沉重的錘擊聲。
更遠處,隱約可見一些被黑布覆蓋的、巨大的、形狀怪異的器械輪廓。
空氣中那一股硫磺味和腐臭味,更加濃烈,幾乎令人窒息。
隨處可見穿著破爛、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驅趕著勞動的百姓。
周圍是手持利刃、表情兇狠的監工。
這里就是北邙山火器營!是一座人間地獄!
隊伍被攔在了一處巨大的、由原木和巨石壘成的營寨大門前。守門的士兵眼神更加警惕,為首的小頭目仔細地查驗著沈硯(沉舟)遞上去的“文書”(其實是偽造的),又狐疑地打量著這一群“囚犯”和“贓銀”。
“巡礦營的人?怎么跑我們火器營送‘貨’來了?還帶著這么多銀子?”小頭目的語氣明顯地帶著懷疑。
沈硯(沉舟)冷哼一聲,態度越發傲慢:
“王妃密令!黑風寨剿匪所得贓銀,即刻押送入庫清點!另外,這一批‘火工’里有要緊人犯,需立刻交由劉管事親自審訊!耽誤了王妃的大事,你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他故意抬出了“王妃密令”和“劉管事”(似乎是火器營的一個實權人物),語氣咄咄逼人。
那個小頭目果然被唬住,氣勢弱了幾分,但還是堅持道:
“劉管事現在正在‘寒窟’那邊督工,沒空來見你們。先把人和銀子押到丙字區貨倉看管起來,等劉管事回來再說!”
寒窟?豆豆和沈硯(沉舟)交換了一個眼神。難道那就是“地心寒眼”的所在?
“可以。”沈硯(沉舟)故作不耐煩地擺擺手,“趕緊帶路!”
隊伍被押著,深入這龐大的、如同蟻穴一般的火器營內部。
沿途所見,更加觸目驚心。
巨大的熔爐燃燒著詭異的綠色火焰,工匠們正在澆筑著黑沉沉的、刻滿符文的部件。
一些工棚里堆放著大量的,那一種散發著寒氣的黑色礦石。
甚至看到一些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身上已經開始浮現綠毛的“失敗品”,被像垃圾一樣拖走…
豆豆強忍著憤怒和恐懼,低著頭,默默記憶著所來的路徑,和布局。
終于,他們被押送到一處偏僻的、守衛相對松懈的石砌倉庫前面——丙字區貨倉。
“進去老實地待著!”押送的士兵粗暴地將他們推入倉庫,哐當一聲鎖上了沉重的大門。
倉庫內昏暗潮濕,堆放著一些雜亂的物資和工具,空氣中彌漫著霉味和金屬銹味。
確認門外暫時無人監聽之后,所有的人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但心情依舊沉重。
他們算是混進來了,但是也真的把自己困在了這龍潭虎穴之中。
“現在怎么辦?”陳校尉壓低聲音問道,“那個‘寒窟’在哪里?我們怎么才能夠過去?”
沈硯(沉舟)走到倉庫唯一的透氣窗邊,仔細觀察著外面的動靜,低聲道:
“‘寒窟’是火器營的核心禁地,守衛比外面森嚴數倍,據說只有劉管事和王妃的少數心腹才能夠進入。硬闖絕對無可能性。”
豆豆蹙眉沉思。混進來只是第一步,接近“地心寒眼”才是關鍵。
就在這時候,倉庫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和開鎖聲!
所有的人一瞬間緊張起來,立刻恢復被囚禁的狀態,低下頭。
門被打開了,進來的卻不是士兵。
而是一個穿著管事服飾、身材干瘦、眼神精明中,帶著一絲諂媚的中年男人,他的身后跟著兩個隨從。
那管事的目光掃過倉庫里的“囚犯”和那幾箱顯眼的官銀,臉上堆起了笑容,對著沈硯(沉舟)拱手道:
“這位想必就是巡礦營的兄弟?辛苦了辛苦了!在下姓錢,是這丙字區的副管事。剛聽說兄弟們送來了‘硬貨’和要緊人犯,特地來瞧瞧。”
他說話間,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瞟向那幾箱白花花的官銀,貪婪之色一閃而過。
沈硯(沉舟)的心中一動,立刻擺出倨傲的樣子,不耐煩道:
“原來是錢管事。東西和人都在這里,趕緊清點交接,我們還要回去復命!”
錢管事嘿嘿地一笑,搓著手道:“兄弟別急嘛。劉管事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這交接手續…呵呵,也得等他不是?不過兄弟你放心,這丙字區我說了也算一半…只是…”
他的話鋒一轉,意有所指地看著那官銀,“這數目…似乎和文書上有點出入啊?路上…沒遇到過什么麻煩吧?”
這是明目張膽的索賄!
沈硯(沉舟)的心中冷笑,面上卻故作遲疑,然后壓低聲音道:
“錢管事果然是明白人…路上確實遇到了一點小麻煩,折損了幾個兄弟,這撫恤…”
錢管事的眼睛一亮,立刻湊近幾分:“懂!都懂!兄弟放心,這事包在我的身上!數目嘛,好說好說!”
他暗示可以幫忙做假賬,吞沒一部分銀子。
沈硯(沉舟)順勢道:“那就多謝錢管事行方便了。不過…我們兄弟大老遠地跑來,還想開開眼界,聽說營里有個‘寒窟’,甚是神奇…”
錢管事的臉色微變,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聲音壓得更低:“兄弟,那地方可去不得!是絕密禁地!除了劉管事和王妃的親信,誰靠近誰就會死!我勸你們也別打聽!”
“哦?這么厲害?”沈硯(沉舟)故作驚訝,隨即又從懷里摸出一小塊碎銀(從官銀箱里摳出來的),悄悄地塞進錢管事的手里,“我們就是好奇,遠遠地看一眼就行…錢管事能否通融通融?”
錢管事捏了捏碎銀,臉上露出掙扎之色,最終貪欲占了上風,他極低聲道:
“…看在兄弟懂事的份上…告訴你們也無妨,但是千萬別外傳!‘寒窟’就在最大的那一座熔爐工棚的底下!入口處有重兵把守著,還有機關!你們千萬別靠近!看一看就趕緊走!”
得到了關鍵信息!
沈硯(沉舟)和豆豆的心中都是一震。
又敷衍了錢管事幾句,將他打發走。
倉庫門再一次被鎖上。
“最大的熔爐工棚…”陳校尉的臉色凝重。
“那里是火器營守備最森嚴的地方之一,日夜不停工,人多眼雜,怎么才能夠混進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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