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一種徹頭徹尾的、冰冷的陌生感。
豆豆看著這一張臉,看著這具瀕死的身體,腦子里空空如也。沒有熟悉,沒有牽掛,沒有一絲一毫的悸動。
只有一種面對重傷垂死陌生人的、本能的、帶著距離感的審視,還有對傷者的憐憫。
他是誰?沈硯救回來的北疆將領?為何要抬到這里?
“他…”豆豆剛想開口詢問。
擔架上的男人,仿佛被她的聲音觸動,在深度的昏迷和劇痛中,身體猛地一顫!
他那一雙緊閉的眼睛,極其艱難地、如同推開萬鈞閘門一般,睜開了一道縫隙!
深陷的眼窩里,是一雙布滿了血絲、如同蒙塵琉璃一般的眸子。
那眼神渙散、痛苦,卻在視線捕捉到草鋪上,坐著的豆豆的一瞬間,爆發出一種難以喻的、混合著刻骨絕望,和難以置信的狂喜光芒!
“豆…豆…”破碎得不成調的氣音,從他干裂的唇間,艱難地擠出,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眷戀,和瀕死的呼喚。
他那一只沒有受傷的右手,顫抖著、用盡全身力氣,抬起幾寸,似乎想抓住什么,卻又無力地垂下。
豆豆愣住了。
他在叫…豆豆?
他在看自己?
那種眼神…那種穿透靈魂的、仿佛失而復得一般的眼神…
讓她的心頭發慌,腦子里的空洞,被一種莫名的、尖銳的不適感刺穿。
他是誰?為什么用這種眼神看自己?為什么叫自己的名字?
“將軍!”一個同樣渾身浴血、拄著斷矛才能站穩的漢子(陳沖)撲到擔架邊,虎目含淚,“您醒了!您撐住!沈大人救您回來了!”
將軍?北疆的將軍?
豆豆的眉頭緊緊皺起。她看向沈硯。
沈硯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在豆豆臉上和擔架上的男人之間掃過。
玄鐵面具之下,他的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動了一下,像是在確認什么。
然后,他冰冷的聲音毫無感情地響起,如同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簫景軒。北境鎮撫司副指揮使。你的…”
他頓了頓,面具后的視線,落在豆豆茫然,又帶著一絲戒備的臉上,吐出兩個字,冰冷如鐵,“故人。”
故人?
簫景軒?
豆豆在腦海中,飛快地搜索這個名字。
沒有。一片空白。如同從來都未存在過。
她看著擔架上那個死死盯著自己、眼神里充滿了她無法理解的巨大痛苦和絕望的男人,一股強烈的煩躁和不安涌上心頭。
故人?什么故人?她完全不記得!
“沈大人…”豆豆的聲音,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冷硬,
“這位將軍傷得很重,需要立刻救治。但這里是醫棚,苗苗和其他染病的人都在這里,恐怕…”
她的意思很明顯:她不認識這個人,不想讓他留在這里,尤其苗苗還帶著未解的瘟疫。
沈硯的目光一瞬間銳利如刀,刺向豆豆。
那股無形的壓力,讓棚內的空氣都為之一滯。
他仿佛看穿了豆豆腦子里,那一片被強行抹去的空白,看穿了她對擔架上那個男人,徹頭徹尾的陌生和排斥。
“他死不了。”沈硯的聲音更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
“我用了‘寒髓引’,暫時凍住了他的傷口和心脈的寒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