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
破鑼的嘶啞聲,比瘟疫蔓延時,抬尸人的梆子聲更刺耳,更耍幌孿攏鄣蹲癰釗庖話悖湓諦踴u逅蘭諾慕雇遼稀Ⅻbr>那聲音帶著官府的,冰冷鐵銹味,敲碎了廢墟上,剛剛凝聚起來的一點點人氣,敲得人心肝肺都跟著顫抖。
簫老爺腆著肥碩的肚腩,像一座移動的肉山,穩穩一地杵在牛車上。
嶄新的綢緞袍子,緊繃繃地裹在身上,油光水滑的腦門下,一雙細長的眼睛瞇縫著,掃視著廢墟下螻蟻一般的村民,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悲憫。
他的身后,幾個穿著皂色號衣、腰挎鐵尺的衙役,抬著幾口貼著鮮紅官府封條的沉重糧箱,封條上斗大的“賑”字,墨跡淋漓,刺得人眼生疼。
“父老鄉親們——!”簫老爺清了清嗓子,聲音洪亮,帶著刻意拿捏出的、仿佛能普度眾生的腔調,在破鑼聲的間隙里炸開,
“皇恩浩蕩啊!體恤咱們遭了災,萬歲爺金口玉,特免了咱們杏花村今年的田賦!一粒皇糧都不用交啦!”
死寂。廢墟里只有大風卷過灰燼的嗚咽。
村民們麻木地聽著,臉上沒有半分喜色,只有更深的恐懼在堆積。
誰都知道,簫老爺的“慈悲”,從來都是裹著砒霜的蜜糖。
果然,簫老爺話鋒一轉,臉上的悲憫一瞬間凍結,換上了冰錐似的寒意,那寒意能刺透骨頭:
“可是!這賑災救民,活命的口糧,朝廷一時也艱難哪!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咱們杏花村的人都餓死、病死、瘟死吧?這活命的擔子,還得靠咱們自己!靠咱們這些鄉里鄉紳的‘仁義’!”
他捻著腕上,那一串油光發亮的紫檀佛珠,一顆顆捻得飛快,如同在數著催命的符咒。
“所以呢,”他拖長了調子,每一個字都像裹了冰渣子,砸了下來:
“經縣尊大人恩準,咱們杏花村,今日開征‘救命稅’!按人頭算!每戶,二斗糧!交糧!買命!”
人群里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倒抽冷氣的聲音。
二斗糧?在這啃樹皮,都成了奢望的年月?這跟直接拿刀剜心有什么區別?
“實在拿不出糧的…也有法子…”
簫老爺的聲音陡然地拔高,帶著一種貓捉老鼠一般的殘忍戲謔,細長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銀針,精準地穿過人群,死死釘在了靠在斷墻邊緣、臉色蒼白的賽豆豆身上!
那個人,可是他家新娶進的媳婦呀,并且他親自在她的婚書上,按過手印的!
“那就出丁!出人力,來抵稅債!男丁充作徭役,婦孺嘛…”
他肥厚的嘴角,咧開一個令人作嘔的笑容,抬手,肥胖的手指遙遙指向牛車后面,那頂扎眼無比、垂著猩紅流蘇的軟呢小轎。
“入府為婢!做工償債!”
那一頂猩紅的小轎,在昏沉的天光下,像一灘凝固的污血,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賽豆豆!”簫老爺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如同毒蛇吐信,
“你們賽家!多年訓累積,欠租三年有余!利滾利!連本帶利,十石!十石糧!今日日落之前,要么交糧!要么——”
他的手指,再一次狠狠戳向那一頂猩紅小轎,“人進去!”
嗡——!所有人的目光,如同實質的鋼針,一瞬間全部聚焦在賽豆豆的身上。
有同情,有麻木,更多的是事不關己的慶幸,和一絲隱藏的惡意——
只要不是自己家就好。
更何況,他們本來就是一家子。
豆豆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握著木勺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骨節青白,幾乎要將粗糙的木柄捏碎。
十石糧?把她和苗苗碾碎了賣肉也湊不齊!
那陳年舊賬,也不至于讓簫景軒來扛吧?
入府為婢?那一頂猩紅小轎后面,就是萬丈深淵,是比餓死更可怕的活地獄!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絕境之中,她的眼前,只有她能看見的光幕之,驟然彈出,猩紅的邊框,閃爍著刺目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