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廢墟之上,陽光穿過藤蔓巨墻的縫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如同披著一件無形的戰甲。
她的目光平靜地迎上,簫員外那充滿壓迫感的審視,沒有絲毫怯懦。
“簫員外大駕光臨,杏花村蓬蓽生輝。”豆豆的聲音清晰而平靜,聽不出喜怒。
簫員外干笑兩聲,拐杖在地上頓了頓:“豆豆姑娘大喜,老夫…豈能不來?”
他的目光掠過豆豆,落在她身后簡陋的棚子上,帶著一絲刻意的挑剔,“只是,這婚儀之地,未免…過于簡樸了些。若在老夫府上操辦,斷不至于如此寒酸。”
“簫員外府邸華美,豆豆高攀不起。”豆豆淡淡道,“這廢墟焦土,藤蔓高墻,是景軒與我并肩血戰之地。在此成禮,心之所安。”
簫員外眼角抽搐了一下,那“并肩血戰”四個字,像針一樣刺在他心頭。
他強壓下怒意,擠出一絲更假的笑容:“好,好,年輕人自有主張。老夫今日前來,一是賀喜,”
他朝身后的管家使了個眼色,管家捧上一個蓋著紅布的托盤,“薄禮一份,聊表心意。”
紅布揭開,里面是兩匹上好的杭綢,顏色鮮艷,在周圍粗布麻衣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刺眼。
“二是,”簫員外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景軒乃我簫家嫡子,他的婚事,豈能如此草率于野地?縱是再簡陋,這天地高堂之禮,祖宗見證之儀,總不可廢!老夫忝為其父,今日便在此,親自為你二人主婚!以正禮法!”
此一出,全場嘩然!
主婚?以父之名?在剛剛被他挖斷防洪溝引來蟲潮、又試圖強奪村民活路的廢墟上,為被他親手逼到對立面的,兒子主婚?
這簡直是天大的諷刺!更是赤裸裸的shiwei和羞辱!
他想用這所謂的“父權”和“禮法”,強行將這場屬于杏花村新生的婚禮,納入他簫家的掌控,在眾人心頭再壓上一座大山!
王錘子氣得胡子直抖,剛要開口怒斥,卻被豆豆一個眼神制止。
豆豆看著簫員外,那一張虛偽又強硬的臉,忽然笑了。
那笑容清淺,卻帶著洞悉一切的明澈,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鋒芒。
“員外要主婚?”豆豆的聲音依舊平靜,“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她上前一步,從春娘手中接過兩卷,用粗糙樹皮紙寫就、按滿了村民鮮紅手印的“婚書”。
她將其中一卷,遞給剛剛走到她身邊、一身同樣漿染成深紅粗布短打、俊美的面容,在陽光下顯得有些緊繃的簫景軒。
然后,豆豆拿著另一卷婚書,走到簫員外面前,雙手奉上。
“既然員外要主婚,行天地高堂之禮,那便請員外,在此婚書上,以父親之名,落印為證!”
她的目光清澈而銳利,直直地看著簫員外的眼睛:
“更要請員外,用您當初下令挖斷防洪老溝、引動蟲潮禍亂一方的那一只手,沾上這杏花村咸水井中,飽含血淚與不屈的朱砂印泥,親手按下這個印!”
“讓這廢墟焦土,讓這藤蔓高墻,讓這滿村曾命懸一線、又掙扎重生的鄉親父老,讓那無數葬身蟲腹的亡魂…都清清楚楚地看著!看著您這位父親,如何用這只手,為您的兒子和您口中的‘禍亂之源’,落下這婚約的見證!”
字字如刀!句句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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