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冰冷的目光掃過一張張或震驚、或惶恐、或貪婪、或若有所思的臉:“現在,愿意按規矩活命的,上來!按手印!領今天的‘開荒引’!憑引子,干完活,晚上領糧!”
“不愿意的,”賽豆豆的聲音陡然轉厲,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現在就給我滾!一粒米,一滴水,都別想沾!”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孫婆痛苦的呻吟在回蕩。
村民們面面相覷,眼神復雜。
白給的粥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紙冷冰冰的“賣身契”?
有人本能地抗拒,覺得被羞辱;
有人看著鍋里翻騰的粥香,肚子咕咕作響,眼神掙扎;
也有人,比如那些在之前蟲潮,和官軍襲擊中失去親人的青壯,眼中則燃起了一股狠勁。
死寂被打破。
咚!
一聲悶響!如同巨石砸地。
人群后面,一個高大魁梧、滿臉虬髯、胳膊比尋常人的大腿還粗的漢子,推開前面的人,大步走了出來。
他走到糧臺前,看也沒看地上打滾的孫婆,噗通一聲,雙膝重重砸在地上!
膝蓋撞擊地面的聲音,讓所有人的眼皮一跳。
他是村里唯一的鐵匠,趙鐵錘!
他之前為了給守墻的青壯漢子,趕制簡陋槍頭,三天三夜沒合眼,錘子都掄斷了柄。
趙鐵錘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賽豆豆,聲音嘶啞,卻如同重錘敲擊,字字鏗鏘:
“豆丫頭!我趙鐵錘,大字不識一個!但力氣有一把!良心還有半斤!”
“這世道,活命不易!你給條明路,是恩!”
“從今天起!”
他猛地俯身,額頭狠狠磕在堅硬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咚!”
“我趙鐵錘這條命!就是你的刀!你的錘!你的盾!”
“你指哪,我打哪!你讓開荒,我絕不挖坑!你讓守墻,我死也釘在墻頭上!若有二心,天打雷劈,尸骨無存!”
“手印在哪?我按!”
一番話,如同滾油潑進了冰水!炸得所有人頭皮發麻!
鐵匠趙鐵錘,是村里出了名的硬骨頭,脾氣倔,力氣大,說一不二,從不服軟的家伙。
此刻,竟第一個跪地磕頭,賭咒發誓效忠!這種沖擊力,比賽豆豆潑粥立威,更甚百倍!
“鐵錘哥!”幾個平日跟著他打鐵的青壯漢子,眼眶一瞬間紅了,熱血上涌,也緊跟著沖了出來,噗通噗通,跪倒一片!
“豆丫頭!算我一個!我按手印!”
“還有我!開荒引給我!我力氣大!”
“我認字!我幫你記賬!”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尤其是在這朝不保夕的絕境。
趙鐵錘的效忠,像一根定海神針,也像一把燎原的火種。
猶豫的、觀望的、甚至心底有些小九九的,都被這一股氣勢裹挾著、推動著,涌向了糧臺。
“排隊!排隊!一個個來!”張莽拄著拐杖,聲如洪鐘地維持秩序,渾濁的老眼里,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他親自拿起一支粗糙的毛筆,蘸著一種暗紅色的、帶著奇異腥氣的“印泥”(簫景軒提供),遞給賽豆豆。
賽豆豆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拿起筆。
她看了一眼地上,依舊在痛苦呻吟、卻無人理睬的孫婆,眼神冰冷如鐵。
她提筆,在趙鐵錘的名字旁(張莽代寫),工整地寫下“開荒:藤墻西側亂石灘,一畝”。
然后將筆,遞向趙鐵錘粗糙的大手。
趙鐵錘毫不猶豫,用沾著油污和鐵銹的手指,在暗紅色的印泥里,狠狠一按,然后重重地、清晰地摁在了自己名字旁邊!
一個粗獷、帶著力量感的鮮紅手印,如同烙印,刻在了麻布契約上!
有了第一個,便有第二個、第三個……粗糙的麻布卷軸上,名字和手印迅速增多。
張莽負責記錄活計,賽豆豆負責分發,寫著具體任務和數量的“開荒引”——
一種用硬樹皮削成的簡易牌子。
場面雖然混亂,卻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被規則強行約束起來的秩序感。
賽豆豆一邊分發,一邊暗中催動系統,消耗著寶貴的救助值。
無形的能量,悄然覆蓋在,那些剛剛按上手印的村民身上,尤其是趙鐵錘等幾個帶頭之人。
一股微弱卻真實的暖流,涌入他們疲憊饑餓的身體,驅散了幾分虛弱,帶來一絲力氣——
這是“初級催化”對生命力的微弱滋養,是她立下鐵規后,系統允許的、定向的“報酬預支”。
就在這熱火朝天(夾雜著孫婆斷斷續續的呻吟)的登記即將結束時——
“不好了!豆豆姐!采薇嬸子…采薇嬸子出事了!”一個半大孩子,連滾帶爬地,從藤墻東面新開的,一個小門洞(用于采集墻外特定區域草藥)沖了進來,小臉煞白,帶著哭腔。
賽豆豆心頭一緊!王采薇,村里的寡婦,丈夫死在之前的蟲潮里,自己帶著個五歲的女兒。她懂些草藥,自告奮勇去藤墻外相對安全的區域采藥,給受傷的村民用。
“怎么一回事?”賽豆豆厲聲問。
“采薇嬸子…采薇嬸子為了采一株長在崖壁上的…好像是什么止血的寶貝草…摔…摔下來了!腿…腿好像斷了!”孩子嚇得話都說不利索。
賽豆豆臉色驟變!
藤墻外的安全區域,是她用系統能量標記過的,但懸崖峭壁顯然不在其列!
她一把將登記的事,塞給張莽:“張伯,這里交給你!”轉身就要往外沖。
“豆豆!”簫景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神銳利,“外面不安全!我去!”
“不!”賽豆豆猛地甩開他的手,眼神決絕,“她是為我采藥才出的事!我必須去!”
她的腦海中,閃過王采薇平日里沉默卻堅韌的身影,閃過她看著女兒時溫柔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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