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抬手,指向蟲潮最洶涌、最核心的區域!
那里,一只體型明顯比其他蟲子大上一圈、甲殼上閃爍著金屬光澤、口器如同兩把巨大黑色彎刀的巨型變異綠甲蟲,正用鋒利的前肢,撕開一個百夫長胸前的鐵甲!
而在它猙獰的頭部,一塊巴掌大小、邊緣帶著明顯人工打磨切割痕跡的暗綠色甲殼碎片,在墨綠的蟲海中,反射著夕陽最后一抹余暉,顯得異常突兀!
那碎片上,一個模糊卻足以辨認的徽記,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所有看清它的人眼中——那是一只盤踞在齒輪,與刀劍之上的猙獰睚眥!
兵部武庫司密造的標記!
“韓將軍!”簫景軒的聲音陡然轉向另一邊。
那里,韓猛帶著幾個親兵,正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并未隨張汝貞的大軍,一起進攻藤墻。
簫景軒的聲音,如同淬毒的冰錐,直刺韓猛的心底:
“你戍守邊關,浴血沙場!你猜猜,這些啃噬著大夏根基、屠戮著大夏將士的邪異妖蟲,它們身上披掛的甲胄,是吃哪家作坊的餉銀長大的?!”
轟——!
這一句話,如同在韓猛腦海中,炸響了一顆驚雷!
他死死盯著蟲海中那塊刺眼的、帶著兵部徽記的蟲甲碎片,雙目瞬間充血!
一股被愚弄、被背叛的滔天怒火,混合著戰場上慘烈的血腥氣,直沖天靈蓋!
“兵——部——!”韓猛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聲音嘶啞,如同受傷的野獸!
他猛地看向張汝貞,那眼神,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刻骨的殺意和仇恨!
原來如此!原來北境軍糧屢屢短缺,原來邊關將士凍餓而死,省下的軍餉,竟被兵部的碩鼠,用來喂養這些吃人的怪物!
張汝貞被韓猛那噬人的目光,看得渾身一顫,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頭頂!
他張了張嘴,想要辯解,想要怒斥簫景軒污蔑,但眼前那觸目驚心的兵部蟲甲碎片,和韓猛那擇人而噬的眼神,讓他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只剩下無邊的恐懼!
“走!快走!保護大人!”張汝貞的親兵隊長嘶嘶力竭地吼著,拼命將魂不附體的張汝貞塞進馬車。
殘余的朝廷軍隊早已潰不成軍,如同無頭蒼蠅般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哪里還顧得上什么欽差大人?
馬車在幾個死忠親兵,和韓猛等人復雜目光的注視下,倉皇調頭,瘋狂地抽打著馬匹,撞開混亂的人群,朝著來路亡命逃竄。
留下滿地狼藉的兵器,和垂死的哀嚎。
藤蔓墻內外,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蟲群啃噬血肉的窸窣聲,和未死士兵的呻吟,在夕陽徹底沉沒后的暮色里,顯得格外恕Ⅻbr>簫景軒手中,那一截翡翠斷臂的光芒,漸漸黯淡下去,最終徹底熄滅,變成一塊冰冷的、毫無生機的死物。
他隨手將其丟下了望臺。斷臂落入藤蔓深處,消失不見。
他緩緩轉過身,看向墻頭上,依舊沉浸在巨大震撼,和恐懼中的村民,以及身邊眼神復雜的張莽。
“清理戰場。”他的聲音帶著大戰后的沙啞,卻異常平靜:
“能用的兵甲,收起來。尸體…拖遠些燒掉。蟲子…暫時退了,但不會走遠。守夜的人,加倍。”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村中那口深井的方向,賽豆豆應該還在那里。
他知道,更大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兵部密造的蟲甲碎片,如同一把鑰匙,打開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名為“朝堂傾軋”的潘多拉魔盒。
而杏花村,和他簫景軒,已無可避免地被卷入其中,成為這盤天下棋局里,一顆突兀而危險的棋子。
夜色,如同濃稠的墨汁,徹底淹沒了杏花村,這一片剛剛經歷了血火與背叛的焦土。
藤蔓巨墻沉默地矗立著,累累的奇異果實隱藏在黑暗里,散發著微弱的甜香,仿佛無聲的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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