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從人群邊緣,一個衣衫襤褸、補丁摞補丁、身形佝僂的婦人,牽著一個約莫十來歲、頭發蓬亂如草窩、眼神畏縮躲閃的女孩,艱難地擠了出來。
    婦人臉色蠟黃,顴骨高聳,眼窩深陷,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蒼老二十歲不止,唯有一雙眼睛,此刻燃燒著一種混合著巨大悲痛、刻骨仇恨和孤注一擲決絕的火焰。
    她拉著女兒,跌跌撞撞地走到卡爾馬前十步遠的地方,然后“撲通”一聲,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凍土上。
    那女孩也跟著跪下,緊緊依偎著母親,渾身發抖,不敢抬頭。
    婦人抬起頭,已是淚流滿面,她指著跪在不遠處、臉色更加慘白的約翰,聲音因激動和仇恨而破碎嘶啞,卻努力讓每個字都清楚地吐出:
    “駙馬大人!青天大老爺!您要為我做主啊!我的丈夫,是村里最好的木匠,安德魯,為人老實本分,手藝沒得說!”
    “三年前…就在三年前,約翰這個chusheng,看上了安德魯的本事,硬要他照樣再做一套送到他的房子里,卻不給一個銅板的工錢和料錢!”
    “我丈夫…我丈夫他是個實心眼,覺得這活計太大,白白做一套會餓死全家,就…就跪著求他,說可以少收點,但不能不給…結果…結果惹惱了這個魔鬼!”
    婦人說到這里,情緒近乎崩潰,泣不成聲,緩了好一會兒,才繼續控訴,每一個字都像浸著血淚:
    “他…他就讓人把我丈夫綁起來,吊在村口那棵老槐樹上!用浸了鹽水的牛皮鞭子…沒日沒夜地抽啊!我跪在樹下磕頭,把頭都磕破了,求他放過我丈夫…這個chusheng…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他…他把我拉到一邊,獰笑著說,只要我肯陪他一夜,就放了我丈夫…我…我當時救夫心切,又怕又恨…就…就被他玷污了…”
    人群中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呼和唾罵聲,許多婦女別過臉去,眼中含淚,男人則握緊了拳頭,眼中噴火。
    婦人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聲音卻更加凄厲:“可是!這個騙子!魔鬼!他根本沒有守信!他糟蹋了我之后,反而變本加厲,讓人繼續抽打我丈夫!”
    “整整一天一夜啊!我丈夫…我丈夫就那么活活被吊死、抽死在樹上了!尸首…尸首過了三天才許我收殮,都…都不成人形了!”
    她身邊的女孩聽到這里,發出小動物般的嗚咽,把頭深深埋進母親懷里。
    婦人的眼淚已經流干,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恨意和絕望后的瘋狂:“這還沒完!我家塌了,兩個女兒,大女兒,就是我身邊這個,那年才十四歲,親眼目睹父親慘死,嚇得…嚇得直接就瘋了!到現在還時而清醒時而糊涂!”
    “還…還把我那才十二歲的二女兒…強行拖走,賣給了路過的南方人販子!說是賣去了南方的妓院!至今…至今五年了,音信全無,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啊!青天大老爺!”
    她猛地又磕了幾個響頭,額頭很快滲出血跡,聲音嘶啞如啼血杜鵑:“我活到今天,像條野狗一樣茍延殘喘,把我這苦命的瘋女兒帶在身邊,就是為了等!等一個能說理的地方!等一個能治他罪的人!”
    “今天!我終于等到了!駙馬大人!求您!求您為民婦申冤!我要他死!我要他給我丈夫償命!給我女兒償命!我要他下十八層地獄!!”
    凄厲的控訴回蕩在廣場上空,如同最悲愴的哀歌,所有村民都被這血淋淋的慘劇震撼了,許多人的眼眶紅了,牙齒咬得咯咯響。
    就連一些卡恩福德的騎兵,見慣了戰場血腥,此刻也面露慍色,手按在了刀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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