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伯爵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迅速消散在弗蘭城頭寒冷的風中。
就在這時,一陣熟悉的、卻比平日更顯沉穩甚至有些凝滯的腳步聲,從他身后通往城墻下方的石階傳來。
這腳步聲打斷了伯爵紛亂的思緒,他有些詫異地回頭,看到女兒夏洛蒂正緩緩走上城墻。
她穿著一身厚實的深色裙裝,外面罩著斗篷,裙擺和靴子上還帶著些許風塵仆仆的痕跡。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缺乏血色,像是沒有休息好,但那雙湛藍的眼睛里,卻燃燒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異常堅定甚至帶著某種決絕意味的火焰,這火焰如此熾烈,幾乎驅散了她臉上的疲憊。
“夏洛蒂?”伯爵眉頭立刻緊蹙起來,語氣中帶著關切和責備,“你怎么上到這里來了?這里很危險!流矢無眼,城墻風大,快回家去!”
然而,夏洛蒂這次卻沒有像往常那樣,順從地聽從命令轉身離開。
她徑直走到父親身邊,與他并肩而立,目光也投向城下那片令人壓抑的索倫軍營。
她沒有立刻說話,只是沉默地站著,寒風吹拂著她的發絲和斗篷下擺。
她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積蓄著所有的勇氣,又像是在仔細斟酌著即將要說出的每一個字句的分量。
過了好一會兒,久到伯爵都感到一絲不同尋常的異樣時,夏洛蒂才轉過頭,目光直直地迎上父親那雙充滿擔憂和疑惑的眼睛。
她的聲音清晰而平靜,不像往常那樣帶著少女的嬌柔,反而有一種努力克制下的穩定,但這份平靜之下,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分量:“父親,我有話必須對您說。”
伯爵心中微微一震,女兒此刻的神情異常認真,甚至帶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決絕,這絕非尋常小事。
他不再多,帶著女兒,沉默地一前一后穿過總督府幽深而莊嚴的回廊。
靴子踏在冰冷石板上發出的回聲,在空曠的廊道里顯得格外清晰,很快,二人來到了他那間略顯壓抑的辦公室。
壁爐里的火苗不安分地跳動著,努力驅散著冬日的寒意,橘紅色的光芒在房間里躍動,卻似乎驅不散此刻彌漫在父女之間那凝重而微妙的氣氛。
伯爵走到寬大的橡木書桌后坐下,習慣性地拿起桌上那支用了多年的舊煙斗,又從銀質煙絲罐里,慢條斯理地捻出一小撮煙絲,仔細地填進煙鍋里。
他試圖用這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動作,來平復自己因女兒異常嚴肅的神情而隱隱不安的心緒。
他劃亮一根長柄火柴,橘紅色的火苗在略顯昏暗的房間里跳躍起來,映照著他棱角分明、此刻卻難掩疲憊與憂慮的臉龐。
“說吧,夏洛蒂,這里沒有外人了,什么事這么鄭重其事?”伯爵將火柴湊近煙斗,吸了一口,讓濃郁的煙霧緩緩升起,形成一道青灰色的幕障。
他的目光透過這層薄薄的煙霧落在女兒身上,語氣盡量顯得平和,仿佛只是在進行一次尋常的父女談話。
夏洛蒂沒有坐下,她依舊站在書桌前,雙手緊緊交握在身前。
她低著頭,濃密的睫毛垂下來,遮住了眼中的情緒,似乎在積蓄著巨大的勇氣。
房間里只剩下壁爐柴火的噼啪聲和伯爵吸煙時輕微的嘶嘶聲。
終于,她抬起頭,直視著父親的眼睛,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重錘般敲在伯爵的心上:
“父親…我…我懷孕了。”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