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索倫大營內燈火通明,但光芒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沉重與壓抑。
營地的邊緣,專門劃出的奴隸營區方向,隱約傳來陣陣壓抑的痛苦的呻吟和偶爾的哀嚎,在寒冷的夜風中飄蕩,令人毛骨悚然。
索倫人本就不甚發達的醫療,幾乎不會浪費在任何珍貴的資源在這些被視為消耗品的奴隸身上。
傷者只能躺在冰冷的地上,在無盡的痛苦中等待著傷重不治或是在嚴寒中慢慢咽下最后一口氣。
中軍大帳之外,哈拉爾德獨自站立在一處稍高的土坡上,厚重的毛皮大氅也難以完全抵御北境冬夜的刺骨寒意。
他沉默地眺望著遠方。
在清冷的月光和雪地反光下,卡恩福德那座巍峨的山峰輪廓清晰可見,山頂的城堡如同一個巨大的、沉默的黑色怪獸,盤踞在唯一的通道盡頭,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氣息。
他望著那條白天吞噬了無數生命的、如今被巨石和尸體堵塞的狹窄甬道,以及更遠處黑暗中隱約可見的森嚴壁壘,久久無語,只有緊抿的嘴唇和深邃眼眸中跳動的火焰,顯示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一眾索倫高級軍官們靜靜地陪侍在他身后,無人敢輕易出聲。
盡管在戰前,他們對卡恩福德的防御強度有所預估,但白日里那場完全一邊倒的、堪稱屠殺的試探性進攻結果,依舊極大地震撼了他們。
那些被驅趕的奴隸,甚至連對方城墻的邊都沒能摸到,就在守軍精準而高效的火力下傷亡殆盡。
對方火槍的射程、精度以及那種冷靜得可怕的射擊節奏,遠遠超出了他們以往對金雀花軍隊的認知。
脾氣相對急躁的阿斯蓋爾終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后怕和憤懣:“大哥,這卡恩福德簡直是個鐵刺猬!光是今天看到的這條鬼道子就如此難啃,天知道那卡爾在后面還布置了多少陰險的玩意兒!”
“我光是能數出來的就有冷箭、鐵蒺藜、陷坑、釘耙、尖木樁、火油罐……更別說,還有三個會噴火吐冰的法師還沒露面!”
更為沉穩細心的斯維恩接口道,他的語氣充滿了無奈:“地形是最大的問題,我親自帶人仔細勘察過了,卡恩福德山另外三面都是近乎垂直的峭壁,猿猴難攀,根本不可能展開兵力。”
“只有這一條路可走,更別說現在他們用巨石堵路,下次進攻,我們還得用大量尸體去填個階梯出來,才能鋪出一條進攻的道路。”
他頓了頓,看向哈拉爾德,聲音低沉下來:“大哥,我們雖然手握十萬奴隸,但也不是這樣用的啊,今天的損失,已經讓各兵團頗有微詞了。”
哈拉爾德的眼神在跳動的火把光影中變幻不定。
斯維恩和阿斯蓋爾的話,像冰冷的錐子,刺破了他強自鎮定的外表,精準地戳中了他內心最深處的憂慮。
這條用血肉鋪就的進攻道路,以及卡恩福德那遠超預期的頑強抵抗,確實正在一點一點地消磨他鋼鐵般的意志。
在他過往的征戰記憶中,卡恩福德這座堡壘并非從未被攻克過。
在他的父輩時代,甚至在他早期參與的戰役中,這座要塞曾三次易主。
盡管每一次攻克都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但絕不像這次這般,仿佛在啃噬一塊布滿倒刺的鐵砧,每前進一寸都要崩掉幾顆牙,流盡無數血。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卡爾·馮·施密特,簡直像個魔鬼的工匠,在短短時間內,將卡恩福德武裝成了一個令人望而生畏的恐怖刺猬!
一股混雜著挫敗感和強烈好奇的怒火在他胸中翻騰,他忍不住問道,像是在問別人,又像是在問自己:“這個卡爾·馮·施密特,究竟是從哪個石頭縫里蹦出來的?用兵為何如此刁鉆、陰險!”
旁邊,一個早已投降索倫、此刻正小心翼翼陪侍在側的原金雀花官員,聞立刻躬身,帶著諂媚的語氣回答道:“回稟大首領,那卡爾·馮·施密特,乃是金雀花王國南方法蘭克林領那位施密特公爵的第七子,據說是因為國王頒布的北境開拓令,才被派遣到這苦寒之地來的。”
“施密特公爵?法蘭克林的那個?”哈拉爾德眉頭緊鎖,立刻想起了這次南下劫掠時,大軍正是在法蘭克林邊境一帶被對方堅固的防線和頑強的抵抗所阻,最終選擇返程。
他冷哼一聲,語氣復雜,“哼,原來是他的兒子……難怪,難怪!看來他們父子二人,在防守上倒真是一脈相承的難纏!”
他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南方那條同樣讓他感到-->>棘手防線,心中對卡爾的評價不禁又提高了幾分,同時也更加凝重。
寒風卷著雪花,吹動他額前的發絲,冰冷刺骨,卻不如他此刻心情的沉重。
他何嘗不明白眼前的困境?強攻卡恩福德,注定是一場用鮮血和生命堆砌的、性價比極低的消耗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