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昂艱難地、極其緩慢地側過頭,頸部的肌肉傳來撕裂般的痛楚-->>。
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他看到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站在床邊。
那人身披一套保養極佳、閃爍著冷冽金屬光澤的全身板甲。
甲胄上簡潔而有力的線條勾勒出流暢的防御輪廓,關節處鉚接精密,胸甲和護臂上隱約可見古老的家族徽記刻痕,顯然是一件傳承已久、價值不菲的珍藏品。
他腰間佩戴著一柄造型古樸卻異常鋒利的騎士長劍,右手臂彎中則托著一頂帶有面甲結構的意大利式頭盔。
這一身裝備,無聲地訴說著其主人不容置疑的決心和即將投入死戰的意志。
里昂的瞳孔下意識地微微收縮,腦中迅速搜索卻找不到任何與此人對應的記憶。
戒備心瞬間升起,盡管身體虛弱不堪,他仍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帶太多情緒,謹慎地問道:
“你是……?”
他簡短地問道,目光緊緊鎖住對方,試圖從這張年輕的臉上讀出些許信息。
這里是哪里?這個年輕人是誰?是敵是友?無數疑問在他疲憊的腦中盤旋。
卡爾的語氣依舊平穩,聽不出什么波瀾:“這里是卡恩福德,我是卡恩福德領主,卡爾·馮·施密特。”
“您…您就是羅什福爾伯爵提到的那位卡恩福德領主?”里昂的聲音因虛弱和震驚而更加嘶啞,他掙扎著想撐起身體,卻牽動了腹部的傷口,一陣劇痛讓他倒抽一口冷氣,又跌回枕頭上,“您這是…?”
卡爾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平靜地俯視著他,語氣簡潔卻清晰地概述了當前的局勢:“你昏迷了幾天,我們撤回卡恩福德后,索倫人的精銳追兵很快就包圍了這里,昨天,他們發動了一次強攻,我們守住了,但傷亡不小。”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里昂蒼白的面孔,繼續道:“看他們的動向,今天,很快就會是最后一輪進攻了,也是決定生死的一輪,不是我們死,就是他們亡。”
里昂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瞬間明白了卡爾為何會以這樣一副姿態出現在這里。
最終之戰…這是要親自上陣,決死一搏了!
無盡的愧疚瞬間涌上心頭,他掙扎著想坐起來,卻因虛弱而失敗。
他只能痛苦地說道:“都是我的錯,是我貪功冒進,連累了大家,引來了索倫大軍,才讓卡恩福德陷入如此絕境…”
卡爾輕輕搖了搖頭,語氣依舊平靜,甚至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淡然:“不必自責,即便沒有你的事,索倫人遲早也會找上門,與索倫人正面一戰,本就是我選擇北境開拓時,就早已做好的心理準備,現在,不過是提前了些許。”
他看著里昂因虛弱和愧疚而顫抖的手,繼續說道:“你傷勢未愈,需要休養,戰斗的事情,交給我們。”
里昂急切地抓住卡爾的臂甲,冰涼的觸感讓他微微一顫,但他仍堅持道:“讓我…讓我也參加戰斗!我還能拿得動劍!”
卡爾輕輕但堅定地撥開了他的手:“你的戰場不在這里。”
他目光掃過病房里其他正緊張望著他們的傷兵:“除了我,這里軍銜最高、經驗最豐富的指揮官就是你,我需要你留下來,負責指揮城堡核心區的最終防御。”
“如果…如果外圍防線不幸被突破,這里就是最后的堡壘,絕不能讓任何一個索倫人,踏入我的城堡。”
他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信任和沉重的托付:“拜托了,里昂閣下。”
說完,卡爾不再多,對著里昂微微頷首,隨即轉身,大步走出了兵營。
沉重的板甲隨著他的步伐發出規律而冰冷的金屬摩擦聲,每一步都仿佛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上。
兵營外,晨光熹微中,夏洛蒂、布倫丹、里希特、羅蘭等所有還能戰斗的軍官已然集結完畢。
他們同樣人人披甲,手持利刃,夏洛蒂同樣穿上了從弗蘭城帶來的精良板甲,上面有羅什福爾家的徽記,英姿颯爽中透著凜冽的殺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走出兵營的卡爾身上,眼神中混合著決絕、信任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壯。
卡爾走到眾人面前,停下腳步。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每一張熟悉而堅毅的面孔,看到了他們眼中的火焰,也看到了深藏的疲憊。
他沒有慷慨激昂的吶喊,沒有鼓舞人心的演說,只是用他那特有的、平靜而清晰的嗓音,說出了最簡單,卻也最沉重的話語:
“諸位,時候到了。”
“這將是最后一戰,為了卡恩福德,為了我們身后的一切。”
“各就各位吧。”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