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便是艾琳·維瑟斯夫人,現任施密特公爵夫人的居所。
與人們想象中失寵貴婦以淚洗面、凄苦度日的場景不同,這棟小屋里里外外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條。
窗臺上擺放著幾盆盛開的小花,門前的小徑沒有一絲雜草。
艾琳夫人并非被公爵強行驅逐至此,更準確地說,是她自己選擇了離開主莊園,搬到了這個清靜的地方,甚至拒絕了仆人的伺候,只允許一位老邁忠誠的女仆定時送來必需品和食物。
對于丈夫的冷漠與拋棄,艾琳夫人內心深處并非全是怨恨。
她很清楚,如果沒有當年公爵的垂青和堅持,她大概率還是會成為家族政治聯姻的犧牲品,被嫁給某個年老昏聵的男爵或富商,度過截然不同的一生。
公爵給了她一段短暫卻真實的寵愛和公爵夫人的尊榮,這已是許多女人無法企及的。
她真正無法原諒、也永遠無法釋懷的,是丈夫將他們唯一的兒子——卡爾,如同丟棄一件廢品般,打發去了北境那片傳說中的死亡之地。
她至今仍清晰地記得那一天,她放下所有尊嚴,跪在丈夫的書房外苦苦哀求,哭得撕心裂肺,換來的卻只是冰冷的閉門羹和一句“此事已定,無需再議”。
從那一刻起,她的心就死了。
她主動搬出了主莊園,用一種近乎決絕的沉默,表達著最后的抗議和絕望。
這與其說是被冷落,不如說是她主動切斷了與那個冰冷核心的一切聯系。
而公爵,或許是無法接受自己竟然被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女人主動“拋棄”,也默許了這種疏離,只是確保她生活無憂,眼不見為凈。
這天下午,莊園的管家親自來到了這棟偏僻的小屋前,他敲了敲門。
艾琳夫人打開門,看到是管家,臉上掠過一絲淡淡的驚訝。
管家平日里只會通過老女仆傳遞消息,親自前來極為罕見。
“夫人,”管家恭敬地行禮,遞上一封沒有任何裝飾的普通信件,“公爵大人命我將這封信轉交給您。”
艾琳夫人疑惑地接過信,信封上沒有任何署名。
她道了聲謝,管家便再次行禮后離開了。
關上門,艾琳夫人走到窗邊,借著午后溫暖的陽光,拆開了信封。
當她看到信紙開頭那熟悉的、略顯青澀卻努力工整的字跡——“致親愛的母親”時,她的手指猛地顫抖了一下,呼吸瞬間屏住了!
是卡爾!是她的兒子卡爾的信!
她迫不及待地讀了下去,心臟砰砰直跳,仿佛要跳出胸腔。
信中,卡爾并沒有過多描述北境的艱苦和危險,而是用盡可能輕松的語氣講述了他如何抵達卡恩福德、如何帶領人們清理廢墟、搭建房屋、甚至開玩笑般地說自己打敗了一群“綠皮小矮子”……
字里行間,透著一股她從未在兒子身上見過的朝氣、自信和……希望。
他詳細描述了卡恩福德正在發生的變化,告訴她糧食問題已經解決,領地正在一步步變好。
最后,他鄭重地承諾:等他在那里真正站穩腳跟,建設起一個安全舒適的家,一定會將她接過去,遠離法蘭克林的一切,讓她安享晚年。
淚水無聲地從艾琳夫人的臉頰滑落,滴落在信紙上,暈開了墨跡。
但這不再是絕望和悲傷的淚水,而是喜悅、寬慰和難以置信的希望的淚水!
她的兒子沒有死!他不僅活著,還在那片遙遠的、被視為絕境的土地上,頑強地開辟著屬于自己的天地!
他甚至還在想著她,要給她一個更好的未來!
這一刻,多年來籠罩在她心頭的陰霾仿佛被一束溫暖的陽光驟然驅散。
她緊緊攥著信紙,仿佛握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一遍又一遍地讀著,每一個字都給她注入新的力量。
她走到鏡子前,看著鏡中那個雖然不再年輕、但眉眼間重新煥發出光彩的自己。
她仔細地將眼淚擦干,整理了一下略顯散亂的發髻。
生活,似乎突然有了新的盼頭。
她坐回窗邊的椅子上,重新拿起信紙,臉上露出了多年來的第一個真心的、充滿期待的笑容。
她開始思考,該如何給遠方的兒子回信,該告訴他些什么,又該如何……等待那或許并不遙遠的重逢之日。
窗外,白樺林的樹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陽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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