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卡爾大致講述完重建的艱辛與初步成果后,夏洛蒂舉起酒杯,眼中帶著清晰的贊嘆:“看來你真的可以在北境立足了,卡爾,比我想象的還要快,還要好。”
她話鋒一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我想,你應該還沒忘記你之前的承諾吧?”
卡爾當然記得,他笑著與她碰杯:“當然沒有,我承諾過,等卡恩福德站穩腳跟,就邀請你去做客,只是……只是現在城堡還是一片廢墟,根本沒地方招待客人,實在是……沒錢重建啊。”
夏洛蒂挑了挑眉:“你在臨行前,你的家族,尊貴的施密特公爵,難道沒有給你足夠的啟動資金嗎?據我所知,那應該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那些錢對于我個人揮霍來說,確實足夠,”卡爾搖搖頭,苦笑一下,“但用來重建一座堡壘、養活一支軍隊、維持一個領地的運轉,就遠遠不夠了。”
“士兵的薪水、所有人的口糧、工具損耗、還有各種意想不到的開銷……早就把錢花了七七八八,這次買完糧食,我們幾乎就徹底沒錢了。”
夏洛蒂聞,忽然笑了起來,那笑容里帶著一絲“你終于也有犯傻時候”的意味:“卡爾,你有時候聰明得讓人驚訝,可有時候又笨得可以。”
她身體微微前傾,燭光在她眼中跳躍:“其實,你有一條最簡單、最直接的來錢渠道,難道從來沒想過嗎?”
“什么渠道?”卡爾疑惑地問。
“找你父親,施密特公爵,直接要啊,”夏洛蒂說得理所當然,“他占據著王國最富庶的河間地之一,財富驚人,一兩千枚金幣對他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但對你卻是救命的投資。”
卡爾有些猶豫地說:“可是我跟他關系很一般,不然他也不會把我打發到這來了,而且……我不想我辛苦所做的一切,到頭來都成了為別人做嫁衣,我需要保持卡恩福德的獨立性,老施密特如果給我錢,肯定會要求派他的人來擔任要職,甚至最終架空我。”
“你太天真了,卡爾,”夏洛蒂搖搖頭,眼神變得銳利,“對于施密特公爵那樣的大貴族而,親情或許微不足道,但利益是永恒的,你能在北境占據一塊戰略要地,這本身就是為他、為施密特家族染指北境事務提供了絕佳的跳板和借口,投資你,對他而是一筆極劃算的政治買賣,至于控制……”
她狡黠地笑了笑:“你又不只有他一個選擇。”
“還有?”卡爾更疑惑了。
“當然有,而且離你很近,”夏洛蒂的笑容加深了,她用指尖輕輕點了點桌面,“就是我父親,羅什福爾伯爵,他可是個精明的生意人,或許正是因為他善于理財經營,王國才任命他擔任北境總督,否則以北境這片貧瘠土地的產出,根本養不活這么多軍隊,你可以找他貸款。”
她繼續分析道:“以他的眼光,以及你們目前還算不錯的‘交情’,他很可能愿意投資你,這樣,你不就引入了另一股強大的勢力嗎?讓施密特公爵和弗蘭城的勢力在你這里相互競爭、互相牽制,你的壓力和風險反而會大大減輕。”
卡爾若有所思地重復道:“左右逢源,做平衡手嗎?這需要很高超的政治手腕,我并不認為我現在具備這樣的能力。”
夏洛蒂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注視著他,碧藍的眼眸在燭光下顯得無比深邃和認真。
過了片刻,她才緩緩地、清晰地說道:
“可是,我認為你有。”
……
夜色漸深,餐桌上的酒杯已空,燭火也搖曳著漸漸低垂,晚餐在輕松的交談中結束了。
卡爾起身告辭:“時間不早了,我該回驛館了,今晚非常感謝你的款待,夏洛蒂。”
夏洛蒂卻搖了搖頭,也站了起來:“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煩了吧?弗蘭城內城很安全-->>。”卡爾覺得讓一位女士送自己回去有些奇怪。
“就當是飯后散步了。”夏洛蒂語氣隨意,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她已經拿起了掛在門邊的一件輕便斗篷披上。
卡爾只好點頭同意。
兩人走出小屋,步入弗蘭城內城的街道。
此時已是深夜,街道上空無一人,異常寂靜,只有遠處偶爾傳來巡夜哨兵整齊的腳步聲和盔甲摩擦的輕微鏗鏘聲。
清冷的月光和稀疏的星光灑在古老的石板路上,勾勒出建筑模糊而沉默的輪廓。
他們并肩走著,都沒有說話,安靜的夜色似乎將晚餐時那種熱烈而親近的氛圍稍稍冷卻,卻又醞釀出一種別樣的、難以喻的默契。
腳步聲在空曠的街道上輕輕回響。
很快,驛館的燈火就在前方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