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您的邀請,女伯爵閣下。風景很美,令人心曠神怡。”陳遠與她輕輕一握,觸之即分,舉止得體,不卑不亢。蘇晚晴也微微頷首致意,態度冷淡而專業。
“請坐。”伊莎貝拉優雅地示意他們在沙發上落座,自己則在主位坐下,雙腿交疊,姿態慵懶卻依舊氣場強大。侍者無聲地送上精致的茶點和紅茶。
“我一直對東方充滿好奇,尤其是近年來飛速發展的華夏。”伊莎貝拉端起骨瓷茶杯,微笑道,“震海集團在林先生和您的帶領下,取得的成就令人驚嘆。特別是最近在處理某些……內部麻煩時,所展現出的果斷和效率。”她意有所指,顯然指的是趙家的覆滅。
“清理門戶,讓企業更健康發展,是管理者應盡的職責。”陳遠回答得滴水不漏。
“當然。”伊莎貝拉輕笑,祖母綠的眼眸掠過陳遠,最終落在他拇指那枚古樸的扳指上,目光似乎多停留了零點幾秒,才若無其事地移開,“我很欣賞這種高效和魄力。這也正是羅斯柴爾德家族尋求與震海合作的基礎。我們相信,強強聯合,才能更好地應對未來全球航運市場的風云變幻。”
她話鋒一轉,直接切入正題:“想必二位已經仔細研究過我們之前提出的合作草案。不知震海方面,有何高見?”她身體微微前傾,做出傾聽的姿態,眼神卻帶著一種篤定,仿佛早已預料到對方的反應。
蘇晚晴剛想開口,陳遠卻微微抬手,示意稍安勿躁。
他迎上伊莎貝拉的目光,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草案我們確實仔細研究了。羅斯柴爾德家族的誠意,我們感受到了。其中關于信息共享和資源優化的部分,我們很感興趣。”
伊莎貝拉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幾分,似乎一切盡在掌握。
然而,陳遠接下來的話,卻讓那笑意微微凝固。
“不過,”陳遠話鋒一轉,如同平靜海面下驟然突起的暗礁,“我們認為,真正的合作應該建立在絕對平等和互利的基礎上。因此,我們對草案中的部分條款,提出了一些小小的修訂意見。”
他對蘇晚晴微微頷首。蘇晚晴立刻從公文包中取出那份精心準備的修訂版協議,遞了過去。
伊莎貝拉接過文件,臉上的笑容依舊完美,但眼神深處已然掠過一絲極細微的驚訝和審視。她顯然沒料到,對方不僅沒有在主場氣勢下被壓制,反而如此直接且迅速地亮出了反制方案。
她垂下眼簾,快速翻閱著文件。越是翻閱,她臉上的輕松神色就越是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認真的凝重。客廳里只剩下紙張翻動的輕微沙沙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
良久,她合上文件,抬起頭,重新看向陳遠,祖母綠的眼眸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有驚訝,有審視,更有一種被打亂了節奏的、隱晦的興味。
“陳先生,”她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優雅,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您的這些‘小小的修訂意見’,可是幾乎重寫了一半的協議。尤其是關于信息對等共享和仲裁地的條款……這似乎,與我們最初的設想,差距頗大。”
“差距或許存在,但方向是一致的,都是為了達成一份真正公平、能夠長久穩固的合作協議,不是嗎?”陳遠身體向后靠了靠,姿態放松,眼神卻如同出鞘的利刃,“羅斯柴爾德家族展示了對亞太市場的興趣,震海自然也希望能更深入地了解歐洲的傳統航線。這才是對等。至于仲裁地,一個雙方都能信任的中立地點,更能保障合作的長遠未來。我相信,以女伯爵閣下的智慧和格局,一定能理解我們的考量。”
他語氣從容,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敬意,但提出的每一個點都精準有力,直指對方草案中最核心的算計之處,并將選擇權巧妙地拋了回去。
伊莎貝拉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這次的笑容比之前更加真實,也更加深沉。她放下茶杯,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有意思。”她看著陳遠,目光像是重新認識他一般,“陳先生,您比我想象的……還要有意思得多。看來,我之前得到的一些信息,并不完全準確。”
她沒有明確表態接受與否,但這句話本身,已然是一種認可,甚至是一絲忌憚。
“市場瞬息萬變,信息自然也需要及時更新。”陳遠淡然回應。
“說得對。”伊莎貝拉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面的湖光山色,背影窈窕,“這份修訂案,我需要時間與家族內部溝通。不過,我相信,我們之間一定能找到那個……對雙方都最有利的平衡點。”
她轉過身,笑容重新變得無懈可擊:“今晚,我在莊園內準備了一場小型的歡迎晚宴,請務必賞光。屆時,也會有幾位歐洲航運界的同仁到場,我想,陳先生應該會感興趣。”
“榮幸之至。”陳遠起身,蘇晚晴也隨之站起。
會晤在一種表面和諧、內里卻暗潮涌動的氛圍中暫時結束。
離開日光廳,走在回廊上,蘇晚晴低聲道:“她不會輕易讓步。今晚的晚宴,恐怕才是真正的考驗。”
“我知道。”陳遠目光沉靜,手指拂過冰涼的扳指,“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來了,就會會這歐洲的‘各路神仙’。”
湖風從長廊盡頭吹來,帶著阿爾卑斯山雪的微寒。
真正的交鋒,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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