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趙德海,同樣涉嫌多項嚴重犯罪。鑒于其目前身體狀況,我們將采取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方式進行監管。請配合我們的工作。”
病床上,依靠呼吸機和各種管線維持生命的趙德海,眼球在眼皮下劇烈地滾動著,似乎能聽到外界的一切,卻再也無法做出任何反應。這種活著卻已徹底失去一切的懲罰,或許比死亡更加殘酷。
趙氏集團總部、旗下多個子公司、相關項目工地……幾乎在同一時間被全面接管、查封。穿著不同制服的審計人員、稅務人員、公安經偵人員、紀委工作人員進出忙碌,電腦主機、賬本、保險柜被一箱箱貼封條運走。所有的資產被迅速凍結,銀行賬戶只進不出。
這雷霆萬鈞、多部門聯合的精準打擊,其效率之高、力度之大、范圍之廣,震驚了整個海城乃至全國的商界!所有人都明白,趙家,這次是徹底完了,絕無任何翻身可能!而背后推動這一切的那只無形巨手,其能量和決心,令人不寒而栗。
聯合調查組臨時指揮部,一間安靜的詢問室內。
周嵐坐在桌子的一側。她今天穿著一身沒有任何logo的深灰色羊絨衫和長褲,素面朝天,頭發簡單地扎在腦后,褪去了所有鉛華,顯得格外蒼白和脆弱,但眼神卻是一種異常的平靜和清醒。她的對面,坐著兩位表情嚴肅的紀委工作人員。
“周嵐女士,感謝你提供的證據。它們非常……關鍵。”為首的調查員開口說道,語氣平穩,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周嵐微微頷首,雙手交疊放在桌上,指節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但聲音卻很穩定:“我知道我同樣有罪,我協助了趙德海進行財務造假和資金轉移。我不請求寬恕,我只希望我的配合,能盡可能多地挽回損失,尤其是……那些被‘錦灣豪庭’劣質工程所害的普通業主。”
她開始陳述,邏輯清晰,條理分明。從趙德海如何初期創業,到后期如何一步步鋌而走險,如何勾結某些官員獲取項目,如何偷工減料、偽造合格證,如何挪用資金進行非法投機,如何試圖拉她下水共同犯罪……她提供了詳細的時間、地點、人物、金額、以及關鍵的證據存放點和密碼。
她的配合冷靜得近乎冷酷,仿佛在講述別人的故事。她沒有試圖為自己開脫,也沒有歇斯底里地哭訴,而是極其理性地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像一臺精密的數據輸出機器。她的證詞和提供的實物證據,迅速形成了對趙德海父子以及其保護傘的完整、致命的證據鏈。她的智慧和在這種絕境下依然能抓住最后一線生機的冷靜,體現得淋漓盡致。
詢問持續了很長時間。結束后,負責記錄的調查員合上筆記本,看向周嵐的眼神略微復雜:“周嵐女士,你的配合態度和提供的幫助,我們會如實記錄并向法庭陳述。這將對你的最終量刑產生積極影響。根據我們的初步判斷,你有很大可能爭取到……免于刑事起訴,但可能會面臨高額罰金和終身的市場禁入。”
免于起訴……但行業禁入。
周嵐的身體幾不可查地搖晃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挺直。這個結果,比她預想中最好的情況還要好一點點。她用自己掌握的一切,賭來了一個不用坐牢的機會,但也永遠失去了她曾經視若生命的職業舞臺和在這個行業立足的可能。
“我接受。”她輕聲說,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巨大的疲憊,“我希望…你們能優先處理對受害業主的賠償。”
她被帶離詢問室時,在走廊拐角,與剛剛被押解過來的、面目呆滯的趙銘擦肩而過。趙銘似乎認出了她,渾濁的眼睛里猛地爆發出瘋狂的怨恨和不解,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想要撲過來,卻被身后的辦案人員死死按住。
周嵐沒有看他,目光平視前方,腳步甚至沒有一絲停頓,徑直走了過去。
仿佛,那只是一個完全無關的陌生人。
理性的選擇,讓她保住了最后的體面和自由,但也徹底斬斷了與過去的所有關聯。她的未來,將在一片廢墟和旁人的唾棄中,艱難地重新開始。
趙家這座曾經看似輝煌的大廈,在一夜之間,地基被徹底掏空,轟然倒塌,只剩下無盡的塵埃和警示。而這一切的余波,才剛剛開始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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