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講官可知――”他眼底的光輕輕顫了一下,像強行把自己從情緒的邊緣拉回來。
“若真是……我蕭家之物落在尸身上――”他說到這里,嗓音驀地一頓,像被什么生生割斷。
“殿下……”
“你讓我看它……”蕭宴舒喉結緩慢滾動:“那你可有想過,你要我……承認什么?”
沈蕙笙心尖一涼,頓時失語。
她當然想過。
甚至昨夜的輾轉反側,就是因為想著這個――她是在讓他,親口承認,可能是自己至親沾了血。
那種殘忍程度,她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最終,她還是伸手去收起那卷驗傷圖,動作輕得像在觸碰傷口。
“……抱歉。”兩個字悄聲落下,像被她壓碎再一點一點拼起來的。
她不想再問了,不是因為怕案情,不是因為怕權勢,而是……她怕他難受。
那是比所有理智都更先一步刺痛她的東西。
“臣,不當讓殿下替臣承這份推問。”她垂下眼,睫毛在光下細微顫動,像被風吹亂的陰影:“臣會再想辦法……”
話未落穩,可蕭宴舒的手,依舊重重壓在卷宗上。
沈蕙笙心里一跳,抬眼,只一眼,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雙向來瀲滟的鳳眼,此刻卻泛著一圈微紅,像壓著極深的情緒,連呼吸都靜得不自然。
“殿下……”她的聲音輕得像從喉間漏出來的。
他開口,聲音啞得近乎溫柔:“若你想知道――”
他說著垂著眼,手卻沒有松開:“我……會告訴你。”
這一句落下時,沈蕙笙像被人從背后輕輕推了一把,心神驟然失衡,第一反應竟是下意識搖頭。
“殿下……”
“雕龍銜珠。”
不待她阻止,他已輕輕吐出那句判決般的話:“親王制玉佩枕的紋飾。”
他慢慢垂眼,那雙鳳眸里壓著深得讓人窒息的沉色。
“此物……世間獨二件。”
他頓了頓,聲音輕得像碎掉的玉邊:“唯太子與二皇子所有。”
話落下的時候,沈蕙笙整個人像被一桶冰水兜頭澆下。
不是被這個回答震驚,而是他明明有千百種方式可以回避,可他還是……選擇無條件告訴她。
如果不是她,他根本不必受這些痛。
可為什么偏偏是她?
為什么非她不可?
沈蕙笙怔在原地,只覺渾身力氣像被抽空。
一種荒唐卻無法抑止的恨意從心底翻上來――恨自己的口、恨自己的眼、恨自己的職責。
講律本是她的傲骨,可在這一刻,它卻成了她無法卸下的枷鎖。
她忽然多么希望自己從未踏足這條路,希望不是她來面對他、逼迫他、傷害他。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