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因為他的為難,就放過一個可能被掩埋的真相;也不能因為自己的猶疑,就讓一個無辜的命白白沉入暗處。
――她更不能,讓他蒙在鼓里。
即便真相,他也許并不想知道,可他應當知道。
沈蕙笙緩緩收好圖卷,指尖輕輕摩挲著卷軸的邊沿,最終還是放回了桌案上。
現在……太晚了。
天一亮,她就去王府。
不隱瞞、不旁敲側擊,驗傷圖給他,疑點給他,她的判斷……也說給他聽。
他若愿幫她,是最好;他若不愿……她也仍會查下去。
至少――讓夜過去。
讓她把心中那道最輕的猶疑沉到最深處,再以最清醒的自己,去面對他。
夜色沉沉,屋中燭火燃盡,沈蕙笙卻沒有再點燃,而是直接讓黑暗將整間屋子吞沒。
等她合眼再睜時,天方破曉。
沒有刻意早起,只是那點情緒沉得太實,讓她在第一縷晨光落下來時,便自然睜開了眼。
她將驗傷圖與卷宗收好,收入袖中,便往王府方向而去,動作干凈、利落,沒有半分遲疑。
直到來到王府前,她才意識到自己來得太早,以蕭宴舒那副“日上三竿最好別叫我”的作息……八成還沒醒。
好像來的不是時候。
然而門前侍衛望見她,雖然意外卻徑直上前道:“沈講官,殿下吩咐――您來了,直接請進。”
“啊?”沈蕙笙一時未反應過來,聲音不由輕輕溢出。
侍衛并未多作揣度,只躬身道:“請講官隨我來。”
沈蕙笙點了點頭,靜靜跟在侍衛身后,清晨的王府尚未完全醒來,露氣壓著青石地面,腳步聲輕輕落下,帶著一絲薄涼的香意,在靜謐里散開。
可走著走著,她便覺得不對勁――這不是往寢殿的路。
她的眉心輕輕一蹙,收了收袖子,卻沒開口。
前路愈發清冷,愈發幽靜,路徑也愈發偏離內院……像是通往某處深藏之地。
她眉目微斂,一聲不語,卻已暗自生了警意。
直到侍衛在一處竹林外停下,回過頭輕聲對她道:“殿下在練劍,講官請稍候。”
沈蕙笙繃著的心弦這才微微松開,卻并未完全放下。
下一瞬――
“嘶――!”
一道極快的破風聲割裂了晨霧。
緊接著是劍鋒落地前的輕震,那份力道穩得近乎駭人。
薄霧散開時,她終于看見了院中那道身影。
白衣,長劍,背脊筆直如松。
濕氣沿著他的鬢角淌下,裹著清晨的冷光,被他抬腕回劍的動作輕輕甩開。
沈蕙笙站在廊下,不由屏住了呼吸。
蕭宴舒的劍不是張揚的,而是那種一霎就能封喉的利。
――這就是三皇子真正的模樣。
與他那套吊兒郎當的皮囊完全不同。
身旁的侍衛輕聲提醒:“殿下,沈講官到了。”
那道劍鋒在空中頓住。
蕭宴舒猛然回頭,劍鋒微偏,正好避開直指她的方向,眼底的冷氣因停頓而碎開,像頃刻融了半寸。
他收劍入鞘,腳步踏過青石,快步朝她走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