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道金磚被日光烘得溫熱,他帶著她穿過游廊、抄手游道,路徑熟稔得很,顯然不是第一次來“蹭吃”。
繞過一處月洞門時,一道炊煙香氣便撲面而來。
“到了。”蕭宴舒停下腳步,“御廚小灶,味道一流,本王小時候可沒少偷跑來吃。”
御廚譚洮正埋頭切菜,聽見腳步抬頭一看,整張臉瞬間放光:“三殿下?!”
那語氣,親得像見到了自己認了二十年的干兒子。
沈蕙笙有些沒反應過來,就見譚洮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笑容又深了三分。
“殿下今日……帶了人?”
那“人”字尾音拖得意味深長,沈蕙笙險些被嗆著。
蕭宴舒不以為意,只淡淡抬手按住桌沿:“本王的婢女,做你的小灶,算她一份。”
譚洮立刻笑開:“殿下開口,自然不敢怠慢,殿下春狩親手獵回的那只青角鹿,筋骨最是鮮美,我正燉著鹿筋湯呢。”
他說著視線又落回沈蕙笙,像在認真打量,卻又不敢失禮,只能壓著聲音感嘆:“殿下一向挑剔……想來姑娘必是不凡的。”
沈蕙笙:“……”
這夸法怎么聽都怪怪的。
她朝蕭宴舒投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蕭宴舒只挑眉,一副“我挑的當然好”的理所當然。
那一瞬,她忽然胃部都開始幻痛了,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餓的。
譚洮哼著小曲走開了,忙得腳不沾地,一邊燒火一邊卻沒忍住偷瞄他們,像看著自家從小帶到大的兒子終于“長大了”。
小灶這邊,沈蕙笙和蕭宴舒撐著桌對坐,氣氛一時忽閃起微妙的火星子。
沈蕙笙被那雙亮晶晶的鳳眼看得有些無所適從,終是先開了口:“殿下春狩……得的雉?”
“嗯。”蕭宴舒點點頭,語氣像是漫不經心,卻藏著鋒:“鹿群跑最快那只,我一個回馬箭,它就倒了。”
他頓了頓,像是不經意般添了一句:“比東宮那只快。”
沈蕙笙:“……我沒問殿下這個。”
“但你知道一下也無妨。”他說得心安理得、理直氣壯。
沈蕙笙噎了一下:“所以……殿下這是在比試?”
“從小就比。”蕭宴舒說得很輕:“他們有師父教,我沒。”
她心口微緊,正想開口,他卻先低下眼,自嘲般道:“小時候……太子太忙,二皇兄有專人盯著,我沒人管。”
沈蕙笙的指尖輕輕攥緊衣角。
他像是只是在說天氣:“吃的喝的穿的都隨便,有一回三天沒吃飽,是譚洮看不過眼,把我從廊下拎進去,給我煮了第一碗小灶。”
沈蕙笙胸口微微一緊,剛要說話,蕭宴舒卻突然抬眼,笑得輕輕的:“你別這個表情,本王都快被你心疼死了。”
他忽然俯近,指尖沒碰她,卻像故意似的,用呼吸吹散了她額前那一點碎發,把空氣里的沉重輕飄飄地撥開。
“我小時候又不是只挨餓。”他挑眉,語氣輕快得像炫耀:“我打架也厲害,摔倒二皇兄三次,被太子訓了四次……嗯,還有一次從御膳房偷雞被譚洮追著揍。”
沈蕙笙:“……”
她那些剛冒尖的小情緒,被他這一連串跳脫的“戰績”沖得完全接不上。
蕭宴舒懶散靠回椅背:“你看,本王從小就能打能跑能挨餓,現在還有你陪吃小灶――夫復何求呢。”
沈蕙笙明知道他嘴里沒半點正經,可偏偏還是忍不住覺得心里酸酸的,像不小心嘗了一口未熟透的檸檬。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