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推測合乎情理,群臣笑聲又起,皆開始舉盞揶揄起蕭宴舒。
“殿下向來萬花叢中過,可這回――似乎真動了心啊。”
“京里多少姑娘等著殿下回頭看一眼呢,如今倒讓一位女律官搶了先。”
“那位沈講主有何特別,竟讓殿下如此上心?”
席間哄作一團。
蕭宴舒敲了敲杯沿,既不否認,也不辯駁,只是勾了勾唇角,帶著一點吊兒郎當的笑意。
“許是……人吧。”
這話落得遲,也不知道是在應哪一句,聽在旁人耳里像是承認,席下笑聲更盛。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更像一句――夠不著的實話。
很快便被笑語淹沒,無人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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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承曜宮外的風帶著酒香。
蕭宴舒獨自走在回廊上,步子虛浮,衣擺凌亂,像是一路從燈火中散出來的影。
他原本是去赴一場小宴,席間喝得多了些,卻越喝越醒。
――沈蕙笙升為正講官,掛席講主。
這句話像在心頭扎了一柄極細的針,不疼,卻拔不出來,讓人煩得厲害。
“皇兄倒是會挑人。”
他笑得有幾分自嘲,也有幾分說不清的燥意,等他回過神,人已經走到了東宮前。
“……嘖,真是。”
他停在臺階下,指尖撐著額,任夜風從發間吹過。
半晌,他才含著一點醉意輕輕罵了一句,聲音低得像笑:“像個傻子。”
可話是這么說,人還是抬腳,一步步往東宮里去了。
一個像醉鬼的傻子,卻沒人攔他。
回廊盡頭,東宮靜室燈影微動。
蕭宴舒站了片刻,抬手敲門――他知道這個點,蕭子行絕對沒睡。
屋內傳來太子溫沉卻無波的聲音:“進。”
門被推開一寸,暖燈落在太子蕭子行的側臉上,他果然還是在伏案批卷,衣紋整齊,連燈影都不曾擾亂他分寸半點。
“真是……”
蕭宴舒話還沒落,蕭子行已經合上了最后一頁卷宗。
燈火映在他眉目間,一如既往的穩、沉、克制――仿佛世間從沒有能使他松動半分的事。
“夜深了。”他未抬眼,卻說:“你喝多了。”
沒有責備,也聽不出關心,平靜得像是一面鏡子。
內侍欲上前扶蕭宴舒,卻被蕭子行抬手壓回:“都退下歇息片刻。”
蕭宴舒挑眉,等人走后,靠在門邊看他:“皇兄就不能問問我,為何喝多?”
蕭子行對上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他微紅的眼尾上:“宴舒,酒后尋我――只會讓你說些不該說的話。”
蕭宴舒怔了一瞬,隨即笑出聲來。
笑里帶著一點醉意、一點不服,還藏著一點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的東西。
他啟唇,笑道:“皇兄,你知道嗎……你一點都不像兄長。”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