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蕙笙閉了閉眼,深吸一口帶著藥苦味的冷氣,心立即冰冷了一片。
她又伸手按在胸口上,掌心緊貼著心跳,似要用那點微弱的熱度,將胸腔里翻涌的涼意一點點捂散。
可那冰意并不輕易退去,反而如陰影般纏繞著她,她指節收緊,袖口被攥得起了褶皺。
最終,她咬緊牙關,抬首望向御醫署深邃的門廊,還是高高抬起腳,邁過門檻,直奔內院而去。
她深知,若她止步于此,那她將永遠無法走出那道困住她許久的白色長廊,永遠。
此時正值日中,御醫署的御醫多半在外膳堂用餐,或在值房小憩,沈蕙笙猜,她要找的人,不在這里,便在那里。
果然,她以奉命問律為由一問,宮婢便給她指了路。
她稍往里走,便見內院幾間小室門扉掩著,皆靜悄悄的,多半是御醫們已經躺下了。
沈蕙笙屏住呼吸,順著宮婢所指的方向前行,終于在最角落的一間前停下。
門未開,窗下擺著一只藥臼,臼壁上沾著未擦凈的藥渣,顯然有人方才還在此處。
沈蕙笙抬手輕叩了兩下門扉:“請問……杜御醫在嗎?”
里面先是一片靜默,過了一會,才有一道蒼老的聲音緩緩應道:“大中午的,誰呀?”
那聲音帶著幾分困倦與不耐,像是被人從淺眠中驚醒。
沈蕙笙趕緊應道:“見習講事沈蕙笙,奉太后懿旨入宮問律,特來向杜御醫討教一事。”
“太后?見習講事?是講律院的人?”聲音低啞,在話音最后微微頓住。
屋里隨即傳來一陣輕微的o@聲,似乎是有人支撐著站起,腳步拖曳而近。
緊接著,木門被拉開半寸,一張年邁的面孔從縫隙中顯露出來,看起來已是花甲之年,白發長眉,眼神有些渾濁,看起來并不凌厲。
沈蕙笙微微躬身,以示恭敬。
那老人瞇了瞇眼,似是看不太真切,打量了她片刻,這才開口:“既是太后之命,那便進來吧。”
沈蕙笙點了點頭,抬步入內,只見案幾上擺著數卷翻舊了的醫籍,幾只藥盞凌亂散放,屋角還堆著幾個藥材袋,似乎多年未曾徹底收拾。
杜御醫背脊微微佝僂,神色間還透著些許倦意,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他抬手揉了揉眼角,目光似有些恍惚地落在沈蕙笙身上:“我記得,太后是因h貴妃與順嬪藥材之爭,才令講律院入宮問律的吧?”
說到這兒,他又打了個哈欠:“我都這么大年紀了,眼花耳背,早不管藥材和貴妃娘娘們的事了……你個小講事怎么會跑來找我這老頭子?”
沈蕙笙微微抬眸,定定望著他,唇瓣緩緩吐出一句話:“因弟子不為娘娘而來,而是為一個已死之人。”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