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桂月幾乎是撲到床榻前,雙手急急握住女兒的手,聲音顫抖:“你這是要嚇死娘嗎?聽說你在公堂暈過去了,娘心都要碎了……”
話未說完,眼淚已簌簌而落。
沈汝堂也快步上前,額頭的青筋因情緒過度而鼓起,他抬手,像是要怒斥,卻終究只是垂落道:“修已經出事了,你若有個三長兩短,要叫為父、為娘如何活下去?”
“可兄長……”
“先照顧好你自己!”
沈汝堂厲聲打斷,猛地轉頭,不容她再多說,沖著郎中急切道:“替她診脈!”
郎中面罩著面巾,連忙上前,將藥箱放在案幾上,為沈蕙笙把脈。
屋內氣氛凝滯,只剩下銅匙碰撞藥瓶的輕響,與尹桂月低低的抽泣聲。
沈蕙笙望著父母焦急的模樣,心口酸得幾乎要碎,她想掙扎,卻在父親那雙布滿血絲的眼里,終究沒能再動。
怎么會……她原以為,父母重男輕女,他們只把兄長當做他們唯一的倚仗與寄托。
可此刻她才方知,自己錯得離譜。
原來他們的世界里,不只有長兄。
還有她。
半晌,郎中收回手,松了口氣:“幸而只是氣急攻心,不是疫病,需好好靜養才是。”
尹桂月喜極而泣,緊緊抱住她;沈汝堂肩頭一震,喉結滾了幾下,才沉聲吩咐:“聽見了嗎?靜養。”
沈蕙笙點了點頭,溫順得不似父親口中被人“奪舍”的女兒。
簡知衡靜靜看著這一幕,目光里掠過一瞬復雜,隨即收斂,替郎中攏了攏藥箱,溫聲說道:“我送先生出去。”
“謝謝簡公子。”尹桂月紅著眼,哽聲開口,語氣里滿是感激。
“麻煩簡公子了,真是讓你見笑了。”沈汝堂亦拱了拱手,聲音里帶著疲憊與自責。
“沈老先生重了。”簡知衡微微頷首,不再多,抬手虛扶著郎中,推門而出,他背影被映在門縫里的光線拉得筆直,沉穩而冷靜。
尹桂月目送片刻,才回身勸道:“阿只是緩流徙,尚有回旋余地……可你若是身子出了事,該如何是好?”
沈蕙笙手一抖,卻是什么也無法說出口。
他們什么都不知道――
她也曾天真的以為不過是“緩流徙”,不至于斃命,然而前世的種種告訴她,那是一條“死路”。
可她又心存一絲僥幸,也許今生會不一樣呢?
或許,她能找到救回沈修的辦法;或許,她兄長不會死在途中;或許,他的父親不會暴斃、她的母親不會病……
或許,一切都真的有回旋余地――
只要她還沒放棄。
沈蕙笙握住母親的手,柔聲道:“爹娘,你們說的對,我應該先照顧好我自己,等我回去臨安再想辦法,你們也是,千萬要保重自己的身體。”
尹桂月露出欣慰笑容:“我們會的,我們一家子都要好好的。”
屋內氣氛稍稍緩和,沈汝堂卻忽地起身,背著手往門外走去:“我去外頭透透氣。”
“這時候你去哪啊?外面風大雪大,還有……”尹桂月忍不住低聲追問。
沈汝堂眉目一沉,只丟下一句:“你別管。”
話音未落,房門已被他闔上,隔絕了屋內暖意,只余下幾分冷厲與沉重。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