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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雪霽天青

      這幾日難得放了晴,是個雪霽天青的好天氣。

      可沈蕙笙卻把自己關在客寮里,晝夜不息,手翻律冊,筆批舊卷,案上燭火三更不滅。

      雖證據闕如、眾人輕慢,她卻誓要以筆鋒破疑云,以律理正曲直。

      數日后,陳氏一案再度開堂。

      她手持木匣,穩步入堂,目光如冰泉般沉靜清冷。

      公堂設于陳氏宗祠,并未鳴鑼張揚,此案本就是家族之爭,雖波及已故家主、牽連清白妾室,卻仍歸宗族自理之范疇,縣署僅為借堂協審。

      堂上幾位長老端坐,神情肅然;案后立著秦氏母子與陳家幾位族人,氣氛壓抑。

      講律院與縣署各派考官列席于右,是為觀沈蕙笙之斷案之試。

      堂內人聲倏然一滯,眾族老齊齊望向她,有人側目,有人蹙眉,唯有正座之人,攏袖未動。

      陳慶余端坐正中,氣定神閑,那是一種久握權柄者的鎮定,四平八穩,不露鋒芒,也不露懼色。

      堂中焚著沉香,煙縷繚繞,掩不住舊木腐香與陳紙氣味。

      陳慶余視線緩緩掃過眾人,終落在沈蕙笙身上,語聲沉如老鐘初鳴:“講律院、縣署……今日這般興師動眾,就是為了我陳氏族中瑣事而來?”

      他說得緩,語氣卻極重,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質問,仿佛是在問責,而非被問。

      沈蕙笙神色未動,向前半步,聲音清正:“為講理而來。”

      陳慶余聞,輕輕一叩扶手,冷聲道:“既要講理,便得有憑有據――沈協審,休怪老夫說句僭越話,你一個外姓女子,怕是擔不起這份指責。”

      明明官府在前,律官在側,他卻偏偏繞過諸者,將質問之鋒首先對準了沈蕙笙――

      分明是要挑他所認為的軟柿子捏,先發難,壓氣焰。

      “責任誠重,此案關一子之嫡庶,一女之貞穢,一家之宗產。”沈蕙笙抬眸,神色不動。

      她看見案后的秦氏,形容憔悴,眼底盡是無聲的哀求;那孩子小小的手攥得發抖,卻死死拽住母親,眼神怯懦中帶著一絲希冀。

      那一眼,像是把千鈞重擔都壓到她肩上。

      她緩緩收回目光,一字一頓道:“今日所爭非是,所求唯非。”

      沈蕙笙話音甫落,滿堂諸人神色各異。

      講律院那位年長考官孟承安微不可察地頷首,低聲道:“小姑娘家倒是有幾分魄力,壓得住場子。”

      而旁側的陳啟元卻輕哂一聲,神情冷淡。

      他原以為沈蕙笙吃了幾番下馬威后真會懂得審時度勢,沒想到不退反進――她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不過是個借堂協審的外姓女子,仗著講律院給的虛權,竟敢在宗祠里與陳家幾代長房叫板?

      是“勇氣可嘉”,但別忘了,最后拍板的人――是他。

      他倒要看看,這個沈蕙笙能拿出什么過硬的實力來。

      不料沈蕙笙竟直直迎上陳啟元不善的目光,不卑不亢道:“大人,請準將縣署留存的相關文契、族譜呈上,當堂逐一查驗。”

      “要調檔可以。”陳啟元瞇眼:“但――依律,要調驗縣署留存文書,需由案中主事人具名請調,如今陳文福已死,秦氏不過一妾,那半大孩子更無可。”

      他頓了頓,目光一轉,看向正座上的陳慶余,微抬下巴:“除非,你能讓陳氏族老簽押,請調此案文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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