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為何,那少女臨去前微垂的眼睫、指尖觸書的輕巧動作,卻令他生出一種――“來遲一步”的荒唐錯覺。
他甚至不知她是誰,從哪來,又因何如此熟悉此書此閣。
可她落落一轉身,竟讓他有一種極輕卻極真切的落空。
許久,他終是斂了神,將借書函重新收入袖中,一語未發,轉身步出藏書閣。
而那一冊《九章律輯》,靜靜留在原處,紙上未染塵埃,唯有余溫未散。
―
沈蕙笙一路回了庭中舊屋,腳步極輕,連門扇都未發出聲響,這一路走得比她前世去法院開庭還要駕輕就熟。
屋內陳設一如沈蕙笙記憶中的樣子,書案上墨痕未干,角落里還堆著前幾日翻讀的律牘舊卷。
她在榻前坐下,良久未動。
她知道陸辰川不認識她,可她卻認得他的一切。
認得他借書時略顯局促的眉眼,認得他低頭時藏鋒的眸光,甚至認得他一未發時,那沉靜得近乎克制的氣息。
這時的他,不過是個還未步入京城、未登廟堂,是個為書奔走、為父申冤的寒門學子,遠沒有日后那般風光。
可沈蕙笙喜歡的,也從不是他的風光。
她懂沈蕙笙緣何會為了他一眼誤了終身。
他就像一條她早已倒背如流的律條――清晰、明確、不近情理,卻偏偏,她最信那理。
那種安心感,不是愛意先動,而是信念先沉。
可也正是那信念,讓前世的沈蕙笙一步步走入執念深淵。
她信他清明無私,信他定會明察秋毫,信他終會回首看她一眼。
可結果呢?
他錯判了案,害她家破人亡。
他拒她千里,讓她孤苦無依。
這一世,她作為沈蕙笙,不愿再把自己交予他人之手。
她要重寫沈蕙笙的命運。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