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遠山站在祠堂門檻上,指尖那枚小巧的、雕刻著古琴紋樣的舊銀鐲,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冰冷的光澤。這看似無害的孩童物件,卻像一把無形的鑰匙,瞬間打開了謝知音記憶深處最痛苦、最不愿觸及的枷鎖。
他原本因傷勢和打擊而渙散的眼神,在看到銀鐲的剎那驟然收縮,爆發出極致的驚駭、痛苦,以及一種被徹底揭穿偽裝的絕望。他喉嚨里發出破碎的嗬嗬聲,焦黑的手指徒勞地伸向銀鐲的方向,身體因劇烈的情緒波動而顫抖不止。
“看來,”崔遠山的聲音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打破了死寂,“你還記得它。那么,你應該也記得,當年你將這母親遺物親手交予我時,所立下的……血誓吧?”
血誓?!
這兩個字如同重錘,狠狠砸在織云的心上。她看著謝知音那幾乎崩潰的反應,再聯想到之前骨塔顯影中他遞出毒茶配方的畫面,一個可怕的猜想逐漸成形——謝知音與崔家,與這場災禍的牽連,遠比她想象的更深、更早!
崔遠山很滿意謝知音的反應,他晃動著銀鐲,繼續用那蠱惑又冰冷的聲音說道:“知音賢侄,何必如此痛苦?別忘了我們當年的約定。謝家精通音律,可引動虛空潮汐;我崔家掌控茶毒,能侵蝕萬物生機。唯有謝崔聯姻,血脈交融,方能真正駕馭虛空之力,在這即將重塑的紀元中,立于不敗之地!這,才是對抗虛空、保全世家的唯一正道!”
“謝崔聯姻可抗虛空!”
他竟然將如此邪惡的勾結,美化成對抗虛空的“正道”!
“不……不是的……那不是……”謝知音掙扎著,試圖反駁,但過往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涌上,夾雜著血誓的束縛與背叛的痛楚,讓他語無倫次,只剩下痛苦的嗚咽。
看著謝知音這般模樣,再看看崔遠山那副掌控一切的得意嘴臉,一股無名怒火混合著被欺騙的屈辱,猛地沖上織云的心頭。但她強忍住了,只是冷冷地看著。
然而,謝知音的反應卻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極致的痛苦與絕望,似乎沖垮了某種一直束縛著他的堤壩。他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決絕,不知從哪里涌出一股力氣,竟猛地掙脫了崔九娘茶汽藤蔓的束縛,如同瀕死的野獸般,朝著祠堂門檻上的崔遠山撲了過去!
他的目標,不是崔遠山本人,而是他手中的那枚銀鐲!
崔遠山似乎沒料到他還有力氣反抗,微微一怔。就在這電光石火的間隙,謝知音那只尚且完好的手(雖然焦黑,但手指尚能活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奪過了那枚銀鐲!
“啊——!!”他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仿佛握著的是燒紅的烙鐵,又像是要親手扼殺自己的過去。他用盡全身力氣,將那枚承載著他童年記憶、母親念想、以及無盡罪孽與束縛的銀鐲,狠狠捏碎!
“咔嚓!”
銀鐲應聲而碎,化作無數細小的碎片,從他指縫間迸射開來!
然而,碎裂的銀鐲并未就此失去作用。那些飛濺的碎片,在脫離他手掌的瞬間,仿佛被激活了某種隱藏的契約,每一片都亮起了刺目的、如同燃燒血液般的猩紅光芒!
這些閃爍著血光的碎片,在空中并非無序飛散,而是如同被無形之手牽引,迅速組合、勾勒,眨眼間便在空中凝聚成一道復雜無比、蘊含著強大束縛與詛咒力量的血色符文——正是當年他以血脈和靈魂立下的血契符文!
符文成型的剎那,一股陰冷、邪惡、帶著強制履約意味的龐大力量,轟然降臨,籠罩了整個茶田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