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意、愧疚、還有一絲難以說的忌憚。
這個兒子,太穩了。二十出頭的年紀,經歷這么多風波,卻始終不怒不爭,步步為營。他不像其他皇子那樣急于表現,也不像蕭烈那樣暴戾張揚,可偏偏就是這種人,最讓人看不透。
“你起來吧。”皇帝說。
蕭玄起身,退至一旁。
殿中氣氛不再緊繃。
群臣開始低聲議論。
有人稱贊蕭玄能干,有人說海外開拓有利國庫,還有人悄悄觀察皇帝神色,琢磨下一步站隊。
皇帝將水晶放在案頭,命近侍取錦盒收好。
“今日之事到此為止。”他說,“北狄入侵一事,軍機處即刻擬策應對。其余政事,明日早朝再議。”
眾人應是。
但沒人動。
因為蕭玄還站在原地。
他沒有告退,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皇帝。
皇帝察覺,抬頭:“你還有事?”
蕭玄從袖中取出一份文書,雙手奉上。
“兒臣已命人整理出所有與‘南舟’標記相關的船只名錄,共計三十七艘。其中二十八艘仍在運營,停靠京城、揚州、泉州三地碼頭。玄甲軍已封鎖各口岸,禁止離港。此為詳細清單,請陛下過目。”
皇帝接過文書,翻開一頁。
上面字跡工整,每一艘船的登記信息、進出時間、貨物種類、關聯人員全部列明。更有紅色標注,指出其中十五艘曾于每月初三前后出入三江口,與趙德供詞完全吻合。
他合上文書,深吸一口氣。
“你……動作很快。”
“時間緊迫。”蕭玄說,“zousi網絡一日不除,邊防便一日不安。兒臣不敢懈怠。”
皇帝盯著他,許久未語。
終于道:“你去辦吧。三日內,給朕一個結果。”
蕭玄拱手:“遵旨。”
他仍未退下。
皇帝皺眉:“還不走?”
蕭玄從懷中取出一枚銅牌,放在玉階之上。
“這是在火藥桶底部發現的印記,刻著‘南舟’二字。兒臣已查實,此牌為zousi批次暗號,每三個月更換一次。最近一批應在五日后交接,地點可能在泉州外海。”
皇帝眼神一凜。
“你是說,他們還會再來?”
“一定會。”蕭玄說,“北狄缺鐵少藥,靠這些zousi維持戰力。我們查封了京城線路,他們只能轉向南方。只要布下埋伏,便可一網打盡。”
皇帝沉思片刻。
“此事交給你全權處理。”
“兒臣還有一個請求。”蕭玄說。
“講。”
“請準許郭靖率輕騎南下協防,并調撥兩門雷鳴炮隨行,用于海岸伏擊。”
皇帝猶豫了一瞬。
雷鳴炮是火器司最新研制的重型武器,威力巨大,但數量極少。每一門都由皇帝親批方可調動。
但他最終點頭:“準了。”
蕭玄終于轉身。
他走到殿門口,停下。
雨已經停了。
陽光穿過云層,照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
他回頭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正低頭撫摸那塊水晶。
蘇挽月站在側殿門口,朝他微微頷首。
蕭玄收回目光,邁步而出。
殿門在他身后緩緩關閉。
皇帝忽然開口:“來人。”
近侍上前。
“把那株珊瑚……移到太廟偏殿去。”他說,“讓欽天監研究地脈走向。”
近侍領命而去。
皇帝望著窗外,久久不動。
案頭水晶泛著淡淡藍光。
他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面。
一下,兩下。
然后停住。
蘇挽月轉身欲走,卻被一名宮人攔下。
“陛下有令,請蘇醫官留下,為水晶開匣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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