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撤軍的消息傳到江面時,蕭玄正站在城樓邊緣。他沒有回頭,只是抬起手,輕輕握住了蘇挽月伸來的手腕。兩人沒說話,風把披帛吹得揚起,掃過戰甲的裂痕。
一炷香后,他下令集結輕舟。郭靖帶人清點傷亡,張遠山接管城防,袁天罡在暗處盯住所有進出宮門的信使。蕭玄轉身走下臺階,腳步未停。
“召袁天罡。”他對親衛說,“明日啟程南渡。”
船離岸那夜,天上無星。江水流得緩慢,帶著燒焦木頭的味道。蕭玄坐在艙中,左手按著左臂繃帶,右手翻開一張羊皮圖。圖上標記了七處島嶼,其中一處被朱筆圈出三次。
三日后,他們登上南海一座無名島。
島上風大,崖邊立著一塊黑石。蕭玄站上去,望向遠處海面。袁天罡和蘇挽月隨后登頂。三人展開海圖,鋪在石面上用石塊壓住。
“此處建碼頭。”蕭玄用朱筆點在西南灣口,“能避風浪,吃水深,百艦可停。”
袁天罡俯身查看地形:“不良人已調三百死士入匠籍,十二艘商船改裝完畢,每月運銅鐵鹽糧進島。路線繞開官道,走南洋小島換貨。”
“鑄炮坊設在這里。”蕭玄指向內陸一片平地,“地勢開闊,遠離海岸,不易被發現。郭靖留下的火器圖可在此復制,不再依賴工部。”
袁天罡點頭:“熔爐已在建,硫磺從硫磺島轉運,炭火日夜不停。第一批雷鳴炮部件五日內可成型。”
蕭玄收起筆,看向蘇挽月:“你有什么想法?”
她走上前,手指落在地圖東南方一片濕地。“這里土質濕,背陽,適合種寒心蓮。”她說,“九轉還魂丹的主藥只能在這種地方活。”
蕭玄看著她。
“我要建藥圃。”她繼續說,“等規模起來,再設醫學院,教女子識藥、配藥、施針。不止救人,也要傳下去。”
蕭玄沉默片刻,說:“好。這島上的文事,你全權管。”
蘇挽月抬頭看他,眼里有光閃了一下。她沒笑,也沒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當天下午,蕭玄帶人巡視港口選址。泥地松軟,踩下去會陷半寸。他蹲下抓了一把土,搓開看質地。袁天罡跟在身后,低聲匯報各處進度。
“碼頭樁基明日開工,先打三十根試穩。”
“工匠分三班輪作,夜間點油燈照明。”
“水源已找到兩處泉眼,儲水池正在挖。”
蕭玄聽完,說:“加快進度。朝廷不會一直讓我們安靜做事。”
傍晚,他們在臨時營帳開會。幾張木桌拼在一起,地圖攤開。蘇婉月拿出一份草藥清單,交給負責后勤的副將。
“前三個月需要這些藥材。”她說,“一部分自己種,另一部分靠陸婉兒從京里送出來。”
副將記下,問:“如果送不出來怎么辦?”
“那就減量配藥。”她說,“優先給重傷員和寒毒發作的人。”
蕭玄在一旁聽著,忽然問:“醫學院的地基什么時候能打?”
“等藥圃初成,我就動手。”蘇挽月說,“先搭三間屋,能講課就行。”
袁天罡插話:“我派十個懂醫的不良人在外圍守著,不讓閑雜人靠近。”
蕭玄點頭:“安全第一。島上所有人,都歸你調度。”
夜里,燭火搖曳。蕭玄坐在桌前畫港口布局圖。門外傳來腳步聲,袁天罡走進來,手里拿著一份密報。
“殿下。”他說,“探子回報,有一支叫‘海鱗商會’的船隊,最近頻繁出入南洋諸島。”
蕭玄抬眼。
“他們不販鹽米,專收隕鐵、赤銅、青金石這類稀有礦材。”袁天罡說,“出手闊綽,但從不留名。”
“商人?”蕭玄問。
“背景不明。”袁天罡說,“但若能合作,我們缺的精鐵就有來源了。”
蕭玄提筆,在紙上寫下一串字:“擬一封密函,以火油配方和三年藥材供應為條件,邀其首領見面。”
袁天罡接過紙條:“何時談?”
“等鑄炮坊第一門炮試射成功。”蕭玄說,“不見真東西,不談大買賣。”
“是。”
袁天罡退出去后,蕭玄繼續看圖。他的左手放在桌上,繃帶邊緣滲出一點血,染紅了圖紙一角。他沒擦,也沒換藥,只是把圖紙翻了個面,繼續畫。
第二天清晨,蘇挽月獨自去了濕地。
她穿了一雙厚底布靴,背著藥囊,手里拿一根銀針。走到沼澤邊緣,她蹲下,用銀針刮取泥土,放進小瓷瓶。又拔開幾叢野草,查看根部顏色。
她在一處石壁前停下。石頭朝北,不見陽光,表面長滿苔蘚。她用手抹開一片,露出灰白色巖層。
她從藥囊取出一小包粉末,撒在石頭上。粉末遇石變藍,說明此地含微量寒性礦物,適合寒心蓮生長。
她掏出一把小刀,在石壁刻下兩個字:醫源。
刻完,她退后一步,看著這兩個字。
風吹過來,吹亂了她的發。她抬手別好,轉身往回走。
中午,蕭玄在營地檢查鑄炮坊地基。工人已經打好第一排樁,深埋一丈二尺。他用手敲了敲,聽聲音判斷是否牢固。
“三天內要完成框架。”他對監工說,“屋頂用鐵皮蓋,防雨防火。”
監工應下,帶人繼續干活。
下午,蘇挽月帶回土壤檢測結果。她找到蕭玄時,他正在看工匠畫的炮臺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