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官道上的馬蹄聲很輕。蕭玄一手握著韁繩,一手環在蘇挽月腰間。她靠在他胸前,發絲被風吹起,掃過他的下頜。
前方路中躺著一個人影。
蕭玄勒住馬韁,馬兒前蹄抬起,發出一聲低嘶。他沒有立刻下馬,而是先將蘇挽月往身后拉了半步,右手按上腰間唐刀。
那人緩緩起身,抖了抖衣袖。蟒龍紋袍在霧氣里顯出輪廓,手中折扇輕搖。來人正是三皇子蕭澤。
“三哥好雅興。”蕭澤開口,聲音溫潤,“桃林深處搭屋種梅,當真是神仙日子。”
蕭玄沒應話。他盯著蕭澤身后,百名禁軍已從林間列陣而出,手持長戟,封鎖整條官道。
蕭澤從袖中取出一卷黃帛,高舉過頭。“奉天子密旨,召監國太子蕭玄即刻返京,不得延誤。”
“監國太子?”蕭玄冷笑,“我早已棄位歸隱,這四個字,不該再用在我身上。”
“父皇說,北狄犯邊,二皇兄勾結外敵,朝局動蕩。”蕭澤上前一步,“如今唯有你能穩住局面。三哥,你忍心看百姓受苦?”
蘇挽月指尖微動,七根銀針滑入掌心。她身形一閃,下一瞬已站在蕭澤面前,一根銀針抵住他咽喉。
“你說他是監國太子。”她聲音很輕,“那我告訴你,我是醫仙谷主弟子。若你今日傷他分毫,七日之內,皇城權貴皆會中毒。毒發時五感全失,卻清醒如初,只能等死。”
蕭澤臉色變了。他想后退,卻發現那根銀針緊貼皮膚,只要再動一分就會刺入。
“收針。”蕭玄開口。
蘇挽月沒動。
“我說,收針。”蕭玄走到她身邊,伸手輕輕撥開她的手腕。銀針落地,發出輕微聲響。
他摩挲腰間銀鎖,那是母妃留下的唯一物件。動作緩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回去告訴皇帝。”他說,“玄機子已在桃林大火中身亡。今日站在這里的,是執掌兵符、奉詔監國的太子蕭玄。若有旨意,需內閣聯名、百官共請。你一人私傳,不作數。”
蕭澤握緊折扇,指節發白。他強壓怒意,擠出一笑:“好,好一個監國太子。三哥果然不同往日。”
他退后兩步,抬手示意禁軍讓開道路。
“但有件事,三哥或許不知。”他停頓片刻,“北狄已與二皇兄達成密約,若你不歸,邊關十萬百姓將成焦土。這筆賬,三哥擔得起嗎?”
說完,他轉身就走。
禁軍迅速撤離,腳步整齊,很快消失在霧中。
蕭玄站在原地,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一不發。
蘇挽月走到他身邊,輕聲問:“你要走?”
他看向小院。茅屋還在,門前老梅剛種下,枝干瘦弱。墻角那個坑還留著,是他親手挖的,埋著青銅司南。
“我可棄天下。”他低聲說,“不可棄蒼生。”
說完,他走向屋子,推開木門。屋內陳設簡單,藥囊掛在梁上,酒壺放在桌上。他蹲下身,在墻角挖開泥土,取出青銅司南。
塵土落在他手上,他沒擦。
他站起身,將司南系回腰間。動作很慢,像是在確認某種決心。
蘇挽月解下藥囊,輕輕掛在梁上。她轉身走向門口,腳步很輕。
“你要走?”他問。
她停下,背對著他。“你去你的朝堂,我去我的江湖。這一次,不必再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