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玄跪在大殿中央,膝蓋壓著冰冷的青磚。他沒有動,也沒有抬頭看皇帝。張遠山跪在他身旁,呼吸沉穩,像一塊壓在地上的鐵石。
殿內很安靜。王翦已經走了,腳步踉蹌,背影發抖。太監收走了油紙袋里的供詞,御案上擺著兵部賬冊的封條。都察院的人還沒來,但命令已經下了。
皇帝沒讓他們起來。
蕭玄知道這時候不能急。他只是靜靜地跪著,手貼在腿側,指尖碰到了袖中的銀鎖。那東西貼著皮膚,有點涼。
時間一點點過去。
風吹進來,吹動了殿角的銅鈴。陽光斜照在玉階上,映出三個人的影子——一個坐著,兩個跪著。影子拉得很長,幾乎連在一起。
終于,皇帝開口了。
“張遠山。”
老將抬起頭。
“你剛才說,不許人動邊軍一口糧。這話,你是認真的?”
“老臣句句屬實。”張遠山聲音低,但清楚,“玄甲軍這三個月操練,每一頓飯都算得明白。將士瘦了,戰馬倒了,不是小事。若有人克扣軍餉,就是挖江山的根。”
皇帝看著他,又看向蕭玄。
“三皇子。”
蕭玄抬眼。
“你改組玄甲軍,是奉旨行事?”
“是。兒臣三個月前接旨整頓王府禁軍,遂以舊部為基礎,重組玄甲軍。”
“成效如何?”
蕭玄沒回答。他知道這不是問他。
皇帝的目光轉向張遠山。
張遠山從懷中取出一份軍報,雙手呈上。
“陛下,這是校場九旬操練實錄。千人方陣負重奔襲三十里,抵達后立即投入攻城推演,模擬傷亡低于常規四成。箭陣齊射命中率提升至七成三,夜行軍脫隊率不足一成。此等戰力,可為北境先鋒。”
皇帝接過軍報,一頁頁翻。
他的手指停在一條記錄上。
“負重三十里后還能打攻城戰?普通部隊走完就得歇半天。”
“玄甲軍不同。”張遠山說,“三皇子親自督訓,每日加練半個時辰體能,飲食調配由軍醫司記錄在冊。馬料不摻沙,豆粕足量,戰馬狀態穩定。”
皇帝繼續看。他又看到一行字:陣法虛實八變,可在三息內完成雁行轉魚鱗。
他抬眼看向蕭玄。
“你懂兵法?”
“兒臣粗通。”蕭玄低頭,“學自前朝兵書,結合實戰調整。”
“誰教你的?”
“無人親授。兒臣看書,看戰報,也看老兵怎么帶兵。”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
他想起這個兒子從小不受寵,封地在北境苦寒之地。十六歲前幾乎沒人提過他。后來聽說他在王府練兵,也沒當回事。現在這份軍報擺在眼前,數據清清楚楚,不是虛報能編出來的。
他問:“你說北狄要南侵?”
“是。”蕭玄答,“黑水渡已有敵軍斥候活動,邊鎮急報稱其騎兵集結頻繁。若不早做準備,恐有大戰。”
“那你打算怎么辦?”
蕭玄深吸一口氣。
“兒臣愿協理邊務。以玄甲軍為基,整訓邊軍士氣;查漏補缺糧草調度;三月內擬出《北境布防十二策》,供陛下御覽。”
他說得很慢,每個字都清楚。
皇帝盯著他。
滿殿大臣都沒說話。有幾個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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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其中一個微微點頭。
武將列中,一名副統領低聲對旁邊人說:“玄甲軍我見過,確實不一樣。”
旁邊人回應:“步伐齊,眼神穩,不像其他王府兵那樣松散。”
皇帝終于放下軍報。
“罷了。”
他說道。
“你起來吧。”
蕭玄叩首,緩緩起身。膝蓋有些發麻,但他站得很穩。
“你也起來。”皇帝對張遠山說。
張遠山謝恩,扶著象牙笏板站起來-->>。他的右手缺了兩指,握東西時總用掌心壓住。
皇帝將軍報放在御案最上面。
他看著蕭玄。
“既然你說要管邊務,那就給你個機會。”
蕭玄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