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三下輕叩。
蕭玄沒有抬頭。他盯著桌上那張寫著“三、七、九”的紙條,手指慢慢撫過胸前的銀鎖。冷硬的金屬貼著皮膚,像一段沉睡的記憶。
他站起身,把炭筆扔進筆筒,吹滅油燈。
夜風從窗縫鉆進來,卷起桌角一張空白紙頁。他沒去管它,徑直走向內室。衣柜打開,取出一套月白長衫,外罩鴉青鶴氅。衣料是舊物,但干凈整潔。他系上腰帶,將墨玉螭龍佩掛好。這枚玉佩雕工古樸,邊緣有些磨損,是他母親留下的東西。
穿好后,他對著銅鏡看了片刻。
鏡中人面容清俊,眉間一點朱砂痣,眼神平靜。他伸手摸了摸玉佩,轉身出門。
天剛亮,東市已經開始熱鬧。攤販擺開貨架,行人陸續走過。他走在街中央,步伐不快,朝著人流最密的方向走去。
路上有人注意到他。
一個賣糖葫蘆的老漢停下吆喝,瞇眼打量。旁邊幾個年輕婦人交頭接耳,目光頻頻掃來。他聽見有人說:“這人誰啊?穿得這么素凈,倒像是畫里走出來的一樣。”
他不理,繼續往前走。
前方一個小女孩提著籃子跑過,腳下一滑,摔倒在地。她手中的花撒了一地,膝蓋蹭破了皮,眼淚馬上涌出來。
他走過去,蹲下身,扶她起來。動作不急,也沒有多余的話。他幫她撿起幾支花,放進籃子,又從袖中取出一塊干凈布巾,輕輕按在傷口上。
小女孩抽泣著抬頭,看見他的臉,忽然不哭了。
“謝謝公子。”她小聲說。
他點頭,松開手。起身時,袖子里滑出一塊竹牌,落在地上。上面刻著兩個字:玄機。
旁邊一個七八歲的男孩搶先撿了起來,舉高看。“玄機?這是什么?”
“別亂動。”他伸手要拿回。
男孩卻往后退一步,笑著念:“玄——機——子!好名字!”
他停頓一下,沒再搶,只說:“喜歡就留著。”
男孩立刻把竹牌塞進懷里,蹦跳著跑開,邊跑邊喊:“玄機子來了!玄機子來了!”
街上的人開始往這邊看。
他繼續向前走,穿過一條巷口,來到一家茶攤前。幾張桌子擺在路邊,幾個老人圍坐著聽人說書。說書人正講到一道天機題,問臺下有沒有人能解。
沒人應聲。
他說:“天機不可輕泄,然有時亦當示人以光。”
聲音不高,但清楚。
所有人都轉頭看他。
說書人愣了一下,問:“這位公子,您是說……這題該解?”
他看著對方,說:“藏得住的是秘密,壓不住的是大勢。有些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反而是最好的掩護。”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離開。
身后一片寂靜。過了幾秒,茶攤爆發出議論聲。
“剛才那人是誰?”
“聽這話,不得了啊。”
“白衣配黑氅,腰上有玉,氣質不像普通人。”
“莫非是哪家隱世的高人?”
他走出半條街,聽見身后有孩子唱歌。
“白衣客,踏春來,玄機子,落塵埃——”
歌聲清脆,越傳越遠。
又有別的孩子加入,一句接一句,在街巷間回蕩。
他嘴角微動,腳步未停。
東市盡頭是綢緞莊,門前掛著紅綢。他站在屋檐下稍作停步,抬手整理了下鶴氅領口。這時,斜對面酒樓二樓一扇窗戶被推開,有人探出半個身子,遠遠望著他。
他察覺到了,卻沒有抬頭。
他知道有人在看。
他也知道,這個名字一旦傳出去,就不會再只是個名字。
他繼續向西走,轉入主街。
街上議論聲越來越多。有人認不出他,但都記得那個名字。
“玄機子?”
“對,就是那個白衣人!”
“聽說他在茶攤一句話點醒說書人。”
“還救了賣花的小丫頭。”
他走過一家藥鋪,門口坐著個曬太陽的老者。老者睜開眼,盯著他看了很久,忽然低聲說了句:“二十年不見,倒是換了個-->>身份。”
他腳步一頓,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只是左手輕輕碰了下玉佩。
然后繼續走。
人群依舊圍繞著他流動。一個少年追上來,想問他是誰,被同伴拉住。“別問!高人不喜被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