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合上賬冊。
袁天罡伸手去接。
蕭玄沒松手。
他把賬冊翻轉。露出封底夾層。銅牌一角露出來。他用拇指抹平銅牌邊緣。確保它不會在翻頁時掉出。
袁天罡看見銅牌。
他沒說話。只是伸手,從袖中取出一枚小印。印面刻“天魁”。
他按在賬冊封底右下角。印泥鮮紅。蓋得端正。
蕭玄這才松手。
袁天罡收起賬冊。轉身出門。
門關上。
蕭玄沒點燈。
他坐在案前。右手放在桌沿。食指微微彎曲。指尖還沾著一點墨。
他沒擦。
門外傳來腳步聲。很輕。停在門口。
蕭玄沒應聲。
門被推開一條縫。張遠山站在那里。沒進來。他手里拎著一個青布包袱。包袱角磨得發亮。
“殿下。”他說。
蕭玄抬頭。
張遠山把包袱放在門檻內側。退后半步。
“賬冊我放了。”他說,“東西都在里面。”
蕭玄沒起身。他看著張遠山的臉。老人臉上有汗。不是熱的。是剛從校場回來。他右手指節上有一道新結痂的劃傷。像是被鐵器蹭的。
“謝張統領。”蕭玄說。
張遠山搖頭。“不是謝我。是你母親救過我。”
他頓了一下。“她臨終前說,若你長大,必成大器。”
蕭玄沒接話。
張遠山轉身要走。
蕭玄叫住他:“王翦的事,你知道多少?”
張遠山停下。沒回頭。
“我知道他三年前就開始動北境糧冊。”他說,“第一筆是一萬石。去年冬,他加到了三萬。”
“他和誰交接?”
“兵部戶曹主事。姓趙。每次都是他經手。”
“趙主事現在在哪?”
“三天前調去南疆督運。”
蕭玄點頭。
張遠山走了。
蕭玄起身。走到門邊。撿起青布包袱。拎進屋。放在案上。
他解開包袱。
里面是一本新賬冊。比剛才那本厚。封皮是藍布。上面沒字。
他翻開。
第一頁寫著:“北境歷年糧餉實收明細。嘉和十二年至嘉和十五年。”
字跡是張遠山的。筆畫厚重。每一頁都有邊關駐軍押印。印文清晰。紙張是北境特供的狼毫紙。遇水不散。
蕭玄翻到最后一頁。嘉和十五年冬。一行小字:“三萬石,未至。”
他合上。
把藍布賬冊和泛黃賬冊并排放在案上。
他拿起墨筆。在泛黃賬冊封面上,寫下兩個字:“偽冊”。
又在藍布賬冊封面上,寫下兩個字:“實錄”。
他放下筆。
伸手摸向胸前。
銀鎖貼著皮膚。涼。
他沒握。
只是讓它貼著。
窗外傳來更鼓聲。三更。
蕭玄起身。走到書架前。抽出一本《兵制考》。翻開。夾進泛黃賬冊。再合上。
他把兩本賬冊一起放進鐵皮匣子。鎖好。
他吹熄最后一盞燈。
黑暗里。他站著沒動。
左手慢慢抬起。五指張開。停在半空。
掌心朝上。
一滴水珠落下。砸在他手心。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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