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離陌前世記憶中那樣,這“舞陽祭”十分熱鬧,忽而讓他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抬頭,熾烈的陽光毫無保留地炙烤著大地。在這片貧瘠的沙漠之上,這艘孤舟像是承載著文明最后的方舟,從未停歇。
所以,獸民們會在舞陽祭那一天向誓約呈遞最誠摯的信仰,并祈求來年平平安安,風調雨順——
離陌又想起了新年,想起了實驗室內的那碗餃子,想起了那個總是會看著他笑的兄長。
“楓……”
或許思鄉是刻印在每個大夏人靈魂深處的烙印,哪怕只是作為實驗體存在的他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這一特性。
先前的生活太過急促,以至于一時間讓他忘卻了憂傷。可當一切結束,真正有所閑暇時,那些哀怨又迅猛反撲,吞噬了這片沉浮于海面的落葉。
天涯無所歸,那么哪里才是家?
他不知道,他也不愿去思考。只身一人身處異世,他所能做的,也僅僅只是活下去……至于回家?他從來就沒有過家。
“在干什么?”白狼的聲音喚回了他的思緒,看著坐了一桌的友人,甚至連剛認識的斯訶蘭德都咋咋呼呼地和『鳴鳳』爭奪盤子里的肉,離陌的嘴角勾起一絲弧度。
“沒什么。”他這般說。
……
“贏曉,你的時間不多了。”
“我知道。”
贏曉站在樓閣的欄桿邊,俯瞰著這座沙舟。他曾親眼見證這座城池的從無到有,這里的一切在他的記憶中都有所留存。
他仍舊記得街邊角落的小飯館,如今已成了這城內最大的酒樓。只可惜物是人非,往昔暢談飲酒之人如今也化作黃土,飄散于天地間,余留下的也僅僅是一塊墓碑。
碑上的字太冷了,讓他難以感受到一絲一毫的溫度,也完全無法將它與那些曾經鮮活的人聯系在一起,甚至如今再見到那些名字,也會感到無比陌生。
長生的代價是孤獨,無論是他,還是季長生,都無法避免。只是在這喧囂的塵世間,流連于人間煙火時,那些愁緒似乎也被短暫剝離。
“所以……這次的舞陽祭,說什么也不能出岔子啊。”
贏曉低聲呢喃,手指撫過腰間的斷劍,輕笑道:“你看見了嗎?我允諾你的繁華,做到了……只是,你答應我會回來,又什么時候才能兌現呢?”
“贏曉,我該走了。”一道身穿黑袍的身影忽然出現在贏曉身側,陰影下那雙灰色的眸子正充滿憂慮,那是其他獸不曾見過的模樣。
龍獸側過頭,牽強地干笑一聲,說:“一路順風,「心相」。”
“嗯,一路順風。”
……
“喲,回來了?”
罹玦擦了擦手,離陌佯裝嫌棄地看著他,忽然笑道:“明天就是舞陽祭了,你覺得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