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茨伯爵那看似熱情洋溢的邀請,如同一張精心編織的蛛網,帶著甜膩的香氣與致命的粘性。他提及的“東方古物”和“代為引薦”,每一個詞都像是一個試探的鉤子,試圖從陳維和艾琳身上勾出更多的秘密。而陳維懷中“星塵之牙”那突如其來的悸動,以及眼角瞥見的、觀景塔方向一閃而過的幽藍微光,更是讓這看似偶然的相遇,蒙上了一層濃重的不祥陰影。
“星塵之牙”的悸動并非指向菲茨伯爵,而是穿透了這浮華的喧囂,遙遙鎖定了觀景塔的方向。那是一種同源力量被引動時的微弱共鳴,帶著一絲冰冷的、被窺探的異樣感。陳維幾乎可以肯定,那個風衣身影,或者說“觀測者”,此刻就在塔上!
艾琳的手臂在陳維的臂彎里微微收緊,指尖傳遞著清晰的警告。她臉上卻綻開一個無可挑剔的、帶著些許矜持與懷念的淺笑:“菲茨伯爵還是如此熱情好客。不過,鑒賞古物恐怕需要靜心,此刻沙龍正酣,我們貿然離席,只怕會掃了公爵夫人的雅興。”她巧妙地將話題引回沙龍本身,既不直接拒絕,也不立刻答應,維持著貴族式的婉轉周旋。
菲茨伯爵那雙過于靈活的眼睛在艾琳和陳維之間轉了轉,羽扇輕搖,咯咯笑道:“艾琳小姐還是這般謹慎。放心,姑母此刻正與幾位音樂家討論新譜的曲子,無暇他顧。況且,真正的珍品,總是值得私下品味的,不是嗎?”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種分享秘密的親昵,目光卻再次瞟向那條通往觀景塔的走廊,仿佛那才是他真正的目標。
陳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時序感知在“星塵之牙”的滋養下,如同受傷的觸須,小心翼翼地延伸出去,避開大廳內雜亂的回響波動,試圖捕捉菲茨伯爵身上可能存在的異常。然而,伯爵周身籠罩著一層看似浮夸、實則極為圓滑的“鏡海”屏障,這屏障并非用于防御或攻擊,更像是一種社交意義上的“偽裝”,將他真實的情緒和意圖完美地掩蓋在熱情洋溢的表象之下,讓人難以窺探其內核。這種運用“鏡海”的方式,陳維前所未見,充滿了上流社會特有的、將超凡能力融入日常交際的精致與虛偽。
“伯爵閣下盛情難卻。”陳維終于開口,聲音刻意放得平緩,帶著學者式的溫和與一絲恰到好處的好奇,“只是,我初來乍到,對公爵夫人的藏品一無所知,恐怕難以領會其中精妙,屆時若語不當,反倒失禮。”
他以退為進,既表達了興趣,又暗示了自己需要更多信息,同時將評判的標準推給了對方,觀察著菲茨伯爵的反應。
菲茨伯爵果然笑容更盛,仿佛就等著這句話:“陳先生過謙了!真正的珍寶,自會訴說它的故事。尤其是那件……據說是來自某個湮滅王朝的‘窺運盤’,其上紋路玄奧,似乎與星辰命運相關,我想,必定能與陳先生這樣的智者產生共鳴。”他說話時,眼神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緊緊盯著陳維的臉,似乎在期待捕捉到某種特定的反應。
“窺運盤”?陳維心中猛地一凜。這個詞觸動了他靈魂深處某些模糊的記憶碎片,似乎與那卷古老卷軸上記載的某些失落儀具有關。難道菲茨伯爵并非隨意提及?他是在試探什么?
就在這時,一陣略顯夸張的喧嘩聲從大廳中央傳來。只見索恩副組長正與那位官員模樣的目標相談甚歡,甚至舉起酒杯,高聲提議為公爵夫人的健康干杯,成功吸引了大部分賓客的注意力。這是他制造的混亂信號。
機會!
艾琳立刻捕捉到了這個時機,她對著菲茨伯爵露出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容:“看來索恩先生興致很高。伯爵,不如我們先去欣賞藏品?稍后再回來參與大家的歡慶,如何?”她不著痕跡地向前邁了半步,正好擋住了菲茨伯爵望向大廳中央的部分視線。
菲茨伯爵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懊惱,但很快被更濃的興趣取代:“當然,當然!這邊請,二位,讓我們暫時逃離這喧鬧的漩渦。”他做了個優雅的“請”的手勢,率先向著那條僻靜走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