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之器那突如其來的、近乎痙攣般的震動與刺目銀光,如同警鐘在陳維的靈魂深處瘋狂敲響。腦中閃過的模糊預兆――濃霧、扭曲燈光、深色風衣的凝視者――帶著冰冷的惡意,瞬間驅散了他所有的疲憊與痛楚,只剩下一種近乎本能的驚悚。
“巴頓先生!”他聲音嘶啞,一把抓住巴頓粗壯的手臂,指尖因為用力而發白,“古董店!有人在監視!那種感覺……很不對勁!”
巴頓銅鈴般的眼睛驟然收縮,臉上的輕松瞬間被凝重取代。他沒有懷疑陳維的判斷,在這短短時日的相處中,他已深知這個年輕人那異常感知的可靠性。“確定是沖著你來的?還是沖著艾琳那丫頭?”
“不知道……但他在看我的窗戶!”陳維急促地說道,腦中那模糊的身影和冰冷的注視感揮之不去,“和之前……我精神透支時感覺到的惡意很像,但這次更清楚!”
“他娘的!”巴頓低罵一聲,眼中兇光閃爍,“看來‘夜鶯’的消息沒錯,真有不開眼的玩意兒摸到附近了!走!”
他沒有絲毫猶豫,一把抓起靠在墻邊的那柄巨型鍛造錘,另一只手拎起陳維,如同狂風般沖出工坊,甚至沒來得及跟瘸腿的杰克交代一句。
夜色下的河岸區,霧氣比白日更加濃重,煤氣路燈的光暈在濕冷的空氣中化作一團團模糊的黃斑,勉強照亮腳下濕滑的鵝卵石路面。街道上行人稀少,偶爾有蒸汽車輛噴著白霧駛過,發出沉悶的轟鳴。
巴頓對這片區域了如指掌,他沒有走大路,而是帶著陳維鉆入一條條狹窄、陰暗、散發著霉味和垃圾腐臭氣息的后巷與小徑。他的速度極快,腳步卻異常輕盈,龐大的身軀在復雜的巷道中穿梭,竟沒有發出多少聲響,顯示出與其體型不符的精湛潛行技巧。
陳維被他夾在臂彎里,強忍著顛簸帶來的不適,再次強行催動起時序感知。頭痛如同被喚醒的惡魔,立刻開始啃噬他的意志,但他死死咬住牙關,將感知如同蛛網般向著霍桑古董店的方向蔓延。
他“聽”不到具體的聲音,“看”不到清晰的影像,但他能捕捉到空間中殘留的、無形的“痕跡”。那不是物理的腳印或氣味,而是……“因果”與“時間”留下的漣漪。
在巴頓工坊的追蹤訓練,此刻派上了用場。他不再僅僅觀察當下的時間流動,而是嘗試去“閱讀”過去極短時間內,這片空間內發生的事件所留下的“時序回響”與“因果連線”。
這是一種比單純預判更加抽象、更加耗費心神的感知。他感覺自己的大腦仿佛變成了一臺超負荷運轉的差分機,處理著海量混亂而無序的信息碎片:一縷剛剛消散的、帶著陌生氣息的回響波動――這種氣息并非八大已知回響中的任何一種,更加晦澀、冰冷;幾處空氣中尚未完全平復的、因快速移動而產生的微弱湍流;甚至還有一絲極其淡薄、卻帶著明確“指向性”的惡意,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蕩開的波紋,其源頭指向……
“左邊!”陳維在巴頓耳邊急促低語,手指向一條更加陰暗、堆滿廢棄木箱的岔道,“他剛才從這里經過!痕跡很新!氣息……很冷,不像活人!”
巴頓毫不遲疑,立刻轉向,沖入那條岔道。他的“鑄鐵回響”感知也全力展開,如同無形的雷達掃描著周圍。他或許無法像陳維那樣捕捉到抽象的因果痕跡,但對物質、能量和生命氣息的敏銳度遠超常人。
“有股……鐵銹和臭氧混合的怪味!”巴頓抽了抽鼻子,壓低聲音,“還有……非常微弱的齒輪轉動聲?媽的,不會是下水道那種鬼東西跑到地面上來了吧?”
陳維心中凜然,更加專注地追蹤著那縷冰冷的因果痕跡。它如同一條狡猾的毒蛇,在迷宮般的巷道中穿梭,時斷時續,顯然對方也極其擅長隱藏和反追蹤。
追了約莫一刻鐘,穿過大半個河岸區,靠近了與碼頭區交界的一片廢棄倉庫地帶。這里的霧氣更濃,光線幾乎完全被吞噬,只有遠處碼頭傳來的、如同巨獸哀鳴般的汽笛聲隱約可聞。
那縷因果痕跡在這里變得清晰了一些,但同時也更加……分散。仿佛對方在此地停留過,或者……進行了某種操作?
陳維示意巴頓停下。他閉上眼,將時序感知提升到極限,不顧大腦傳來的、仿佛要裂開般的劇痛和喉嚨再次涌上的腥甜,仔細“閱讀”著這片區域過去幾分鐘內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