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之器在陳維手中完成最后一絲共鳴綁定,發出那聲清越如雛鳳初鳴的嗡響時,整個巴頓工坊仿佛都為之一靜。爐火的咆哮、遠處隱約的錘擊聲、甚至空氣中漂浮的金屬塵埃,都在那一瞬間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撫平、理順。并非靜止,而是一種……更加和諧、更加遵循其內在韻律的流動。
陳維睜開眼,低頭看向掌心。那枚懷表已然完整。暗藍色的星黯鋼外殼流轉著深邃的微光,天然的時間紋路與因果環路如同活物般呼吸,表蓋嚴絲合縫,觸手溫潤,重量恰到好處地沉甸甸。他無需打開,便能清晰地感知到表殼內那穩定、有序、卻又蘊含著無窮可能性的時間流動。它不再僅僅是一件物品,而是他靈魂與“燭龍回響”之間,一座有形且穩固的橋梁。
“成了!”巴頓洪亮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帶著毫不掩飾的贊許,“氣息內斂,波動穩定,與你的連接渾然一體!好!這才是老子想要的作品!”他走過來,銅鈴大的眼睛仔細打量著懷表,嘖嘖稱奇,“星黯鋼的穩定,時空塵屑的流轉,因果金線的梳理,鐵木心的承載……再加上你小子那點‘燭龍’的魂兒!妙!妙啊!”
陳維將懷表小心地揣入懷中,緊貼著古玉存放。兩股同源卻又不同的暖意相互交融,一股古老蒼茫,一股新生穩定,共同滋養著他疲憊的靈魂,連精神上的鈍痛都似乎減輕了幾分。
“多謝巴頓先生。”陳維再次鄭重道謝。這份恩情,他銘記于心。
“少廢話!”巴頓大手一揮,隨即神色又嚴肅起來,“器物是成了,但路還得你自己走。‘燭龍回響’的道,老子不懂,但老子知道,任何力量,想要駕馭它,先得理解它,尊重它!你現在就像個剛拿到神兵利器的娃娃,得先學會怎么拿著它走路,別還沒砍到敵人,先把自己給劃傷了!”
陳維深以為然。下水道中的強行爆發就是血淋淋的教訓。他需要系統的學習,需要理解“燭龍回響”的真正入門之道。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陳維一邊在巴頓工坊養傷,一邊開始了對“燭龍回響”真正意義上的初探。他沒有好高騖遠地去觸碰那些高階的、涉及時間循環、因果嫁接的危險領域,而是將全部精力投入到了維克多教授筆記和《時序淺析》中關于基礎感知與精神錘煉的部分。
巴頓的工坊,這個充滿了“鑄鐵回響”那純粹物質與創造力量的環境,反而成了他練習“燭龍”基礎感知的絕佳場所。
他按照指引,進行著枯燥卻至關重要的冥想。不再是無意識的被動共鳴,而是主動地、有意識地,將精神沉入靈魂深處那縷銀白色的連接,然后如同撒網般,將感知輕柔地鋪散開來,去“觸摸”周圍時間的“紋理”。
他“坐”在工坊的角落,閉目凝神。
起初,感知是模糊而混亂的。他能“聽”到巴頓鍛造時,那沉重錘擊落下瞬間,時間被短暫“壓實”又“彈開”的細微波動;能“感覺”到熔爐火焰升騰時,熱量傳遞導致空氣密度變化,從而引發的時間流速的極其微小的、漣漪般的差異;甚至能“看”到瘸腿杰克拖著腿走過時,那條瘸腿與好換落地,在時間層面上產生的、如同不協調鼓點般的錯落感。
這些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雜亂無章,幾乎要再次沖垮他剛剛穩定下來的精神。但他緊守心神,牢記著“觀察而非操控”的要訣,如同一個耐心的旁觀者,不去干預,只是記錄、分辨、理解。
漸漸地,混亂的潮水開始退去,顯露出其下的規律。他發現,巴頓的錘擊雖然沉重,但其時間波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穩定性”,仿佛每一次敲擊都在為周圍混亂的時間流注入一個堅實的“錨點”。熔爐火焰的波動雖然跳躍,卻遵循著能量釋放與熱量傳導的內在物理法則,其時間紋理是可以預測的。就連杰克那瘸腿的錯落感,也呈現出一種固定的、源于生理結構的“因果”模式。
他開始嘗試進行更精細的練習。維克多筆記中記載了一種名為“時序分割”的基礎精神技巧――并非真正切割時間,而是將自身的感知聚焦于極短的時間片段內,放大對其內部細節的觀察力。
他選中了巴頓一次完整的錘擊過程作為目標。從錘頭抬起,到蓄力至頂峰,再到猛然落下與金屬接觸的瞬間,最后到力量完全釋放、錘頭微微彈起的完整周期。
他調動精神力,通過懷表與靈魂連接的增幅,將感知如同探照燈般,聚焦于這短短一兩秒的時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