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殘兵敗將拖沓而行,盔歪甲斜,旌旗殘破得如同被野狗撕咬過。墨麒麟沉重的蹄聲敲打在聞仲心坎上,每一步都踏著余慶冰冷的尸骸和辛環壓抑的痛哼。這位曾令八方膽寒的商朝太師,此刻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骨直竄上天靈蓋,那是多年征戰中從未有過的……疲憊與不祥。
“余慶……辛環……”聞太師低聲咀嚼著兩位愛將的名字,胸口仿佛塞滿了冰冷的鉛塊。他強行壓下那股翻騰的悲慟與挫敗,金鞭緊握,指節捏得發白。不能亂!他是三軍主帥!然而,一股莫名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始終纏繞著他。
眼前,一座孤峰拔地而起,在慘淡的月光下,怪石嶙峋,枯木搖曳,形同鬼魅。山風嗚咽,卷起地上的枯葉沙塵,打在將士們疲憊不堪的臉上,更添幾分凄涼死寂。
“停!就地扎營,造飯歇息!”聞太師勒住墨麒麟,聲音干澀沙啞。他翻身下鞍,佇立在冰冷的山風中,望著那黑黢黢的山影,連日來的憂憤、不甘、對天時的怨懟、對人事的迷茫,如同沸騰的巖漿,猛地沖垮了他一直緊繃的心防。
“回首青山兩淚垂,三軍凄慘更堪悲……”低沉蒼涼的聲音從他喉間溢出,帶著金鐵摩擦般的沙啞,回蕩在死寂的山谷。每一個字,都像浸透了血淚:
“當時只道旋師返,今日方知敗卒疲……”
“……可恨天時難預料,堪嗟人事竟何之!”
“……眼前顛倒渾如夢,為國丹心總不移!”
最后一句,他幾乎是咬著牙吼出來的,脖頸上青筋暴起,帶著一股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決絕!為國丹心,至死不移!這是他聞仲的信念,亦是支撐他此刻不倒的唯一支柱!
然而,那縈繞心頭的警兆非但沒有消失,反而隨著這悲憤的宣泄愈發強烈。神思不寧!他感覺有一雙無形的眼睛,正從黑暗的山巔,冷冷地俯視著他們這支殘兵。
一夜無眠。次日天色依舊陰沉,如同壓在人心頭的巨石。辛環強忍著翅膀根部的劇痛,整頓著士氣低落到極點的殘兵。聞太師心頭的陰霾愈發沉重,他決定立刻拔營,離開這詭異之地!
就在這萬籟俱寂、人心惶惶的深夜二更時分——
轟隆隆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炸雷,仿佛就在頭頂炸開!整個山峰都在劇烈震顫!碎石如雨點般簌簌滾落!
“敵襲!!!”凄厲的警報劃破夜空!
聞太師猛地沖出帥帳,神目如電,瞬間穿透黑暗,鎖定山頂!
嗡!
一股怒火瞬間沖垮了他的理智!只見那山頂之上,燈火通明!姜子牙那個老匹夫,竟與周武王姬發并轡而立,兩人高舉酒樽,談笑風生!更可恨的是,左右那些西岐將領,正肆無忌憚地朝著山下指指點點,那輕蔑嘲弄的姿態,如同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山下聞太師敗兵在此!”隱約的、刻意放大的嗤笑聲,順著山風鉆入聞仲耳中!
“姜尚!姬發!匹夫安敢辱我至斯!!!”聞太師雙目瞬間赤紅如血!一股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感如同毒蛇噬心!什么警兆,什么權衡,統統拋到了九霄云外!他瞬間躍上墨麒麟,金鞭爆發出刺眼的金光,裹挾著滔天的怒火與毀滅一切的殺意,如同燃燒的隕石,怒吼著沖上山坡!
“死來——!!!”
轟!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但這一次,不是炮響,而是真正的電閃雷鳴!
就在聞太師沖上半山腰的剎那,山頂的燈火、人影、喧囂……如同夢幻泡影,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冰冷的山石和嗚咽的風聲!
“幻術?!!”聞太師猛地勒住墨麒麟,神目洞穿虛空,掃視四方,除了死寂,還是死寂!哪里還有半個人影?他被耍了!被徹徹底底地戲耍了!
“啊——!!!”聞太師氣得渾身發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一股郁結的逆血幾乎沖喉而出!他縱橫半生,何曾受過如此奇恥大辱!恥辱與怒火幾乎將他焚燒殆盡!
轟!
山下,毫無征兆地,再次響起震天的炮聲!緊接著,殺聲四起,火光沖天!無數人影如同鬼魅般從黑暗中冒出,瞬間將山下圍得水泄不通!刀槍劍戟的寒光反射著火光,匯成一片冰冷的死亡之海!
“休走了聞太師!!!”
“活捉聞仲!!!”
震耳欲聾的吼叫聲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
“鼠輩!安敢欺我!!!”聞太師徹底暴走,調轉獸頭,殺氣騰騰地再次沖下山去!他要將這些裝神弄鬼的鼠輩碾成齏粉!
然而,當他沖到山下,眼前景象讓他幾乎窒息——依舊是空無一人!只有冰冷的山風卷著落葉,嘲弄般地打著旋兒。剛才那震天的喊殺,漫山的火光,如同從未出現過!
連續兩次被戲耍!聞太師胸腔劇烈起伏,喘息如牛,墨麒麟也煩躁地刨著蹄子。一絲冷汗,沿著他剛毅的臉頰滑落。不對!這絕非尋常!他強壓怒火,準備掐指推算吉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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