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塘關帥府門前,人聲鼎沸,黑壓壓一片,擠得連只耗子都鉆不過去。空氣里彌漫著血腥味和一股子令人窒息的咸腥海風。四海龍王敖光、敖順、敖明、敖吉,四條龍化作人形,高踞在臨時搭起的云臺上,臉色陰得能擰出水來。他們腳下,李靖夫婦被五花大綁,死死摁在地上。
府門前的石板地被血浸透了一大片,暗紅發褐,那是先前反抗的家將被龍族利爪撕碎留下的印記。空氣中死寂得可怕,只有龍王們鱗甲摩擦發出的冰冷窸窣聲,以及臺下被威壓震懾得牙齒咯咯打顫的凡人。
就在這時,人群像被燒紅的刀子切開,猛地向兩邊分開。
哪吒來了。
他小小的身影裹著一身風塵和悍然殺氣,硬生生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犁開一條通道。小小的皮靴踏在被血染污的石板上,每一步都發出沉悶的回響。身上的紅衣不知在哪兒沾了灰,有些地方被刮破了口子,臉上也蹭了幾道污痕,可那雙眼睛,亮得嚇人,淬著火,含著冰,直直射向云臺上的四條老龍。
“公子…公子回來了!”有個發了傻的家將哆嗦著喊了一聲,聲音卡在喉嚨里變了調。
敖光眼皮微抬,金色的豎瞳寒光一閃。
哪吒根本沒看地上掙扎的父母一眼。他站定在云臺下方,那塊最刺目的血泊邊緣,小小的身軀挺得筆直,像一柄剛出鞘的、鋒芒畢露的短劍。他猛地仰頭,聲音像炸開的春雷,又脆又狠,劈開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一人做事一人當!”
稚嫩的嗓音里裹挾著千鈞之力,震得四周嗡嗡作響。
“敖丙是我抽的筋!李艮是我殺的!要償命,沖我來!”他抬手,小小的食指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指向云臺最高處那條氣度最威嚴的金龍,敖光,“跟他們兩個老的無關!”
他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帥府周圍,無數雙眼睛死死盯著他,有恐懼,有麻木,也有一絲難以置信的震動。
“小爺我這條命,金貴著呢!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比的!”哪吒下巴一揚,帶著一股天塌下來老子也扛得住的蠻橫,“我乃靈珠子轉世!奉的是玉虛宮符命,應運下界!今日——”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
“我!剖腹!剜腸!剔骨!割肉!”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所有人的耳朵里。人群里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抽氣聲。李靖猛地抬起頭,眼珠暴突,喉嚨里發出困獸般的嗬嗬聲,卻被龍族兵士死死捂住嘴。殷夫人身體劇烈一顫,隨即癱軟下去,連嗚咽的力氣都沒了,只剩空洞絕望的眼淚無聲滾落。
哪吒的目光死死釘在敖光冰冷的龍臉上:“把我爹媽的骨血,原樣還給他們!從此兩不相欠!”
他狠狠一咬牙,那張還帶著稚氣的臉上戾氣縱橫:“你們四個老泥鰍,給句痛快話!行,還是不行?”他右手猛地一翻,一柄寒光刺骨的寶劍憑空出現在他小手中,劍尖斜指天空,鋒刃流轉著刺眼的流光,“要是不行——咱現在就去靈霄寶殿!找玉帝老兒評理!看他老人家站誰那邊!老子有的是話要說!”
敖光那雙碩大的金色龍目微微瞇起,冰冷的豎瞳里映著哪吒悍不畏死的小小身影,以及那柄寒光逼人的寶劍。龍須在無形的威壓下緩緩飄動。他看著哪吒那雙沒有絲毫退縮、只有一片烈火燃燒般的眼睛,沉默了片刻。死寂籠罩著帥府門前,連風都停了。終于,一聲沉悶如雷的聲音從龍喉深處吐出,帶著居高臨下的施舍:
“也罷。”敖光緩緩開口,每個字都仿佛帶著千鈞重量,“念在你尚有幾分孝心,不愿連累父母……”他那冰冷的金色豎瞳掃過地上癱軟如泥的李靖夫婦,“便依你。”
話音落下,一股磅礴的龍力驟然消散。一直死死壓在李靖和殷夫人身上的無形枷鎖瞬間崩解。龍族兵士松開手,李靖猛地大口喘息,狼狽不堪地撐起身體,殷夫人則癱在地上,雙目失神,淚水早已流干。龍王身后,敖順、敖明、敖吉三位龍王面無表情,仿佛只是處理掉一件不值一提的雜物。
哪吒咧嘴一笑。那笑容在他沾著灰土和一絲凝固血痕的小臉上綻開,竟有種令人心悸的殘酷和快意。他甚至沒再低頭看地上的父母一眼,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手中的劍鋒之上。
右手劍光一閃!
太快!
快到只有一道冷電撕裂空氣的殘影!
“噗嗤——!”
一聲令人頭皮炸裂、牙根發酸的悶響!
一條細小的、裹著鮮紅皮肉和森白碎骨的臂膀,伴隨著一大蓬滾燙粘稠的血霧,猛地脫離了哪吒的右肩!
血,滾燙殷紅的血,像噴泉一樣激射而出!
幾點滾燙的血珠甚至飛濺到高聳的云臺邊緣,濺落在敖光冰冷的金色龍袍下擺上,留下幾朵刺目的暗紅斑痕。龍王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冷漠地看著。
劇痛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瞬間貫穿哪吒全身每一寸神經!他身體猛地一弓,像一只被燙熟的蝦米,那張稚嫩的小臉瞬間扭曲變形,血色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一片死人般的慘青!牙齒死死咬住下唇,生生咬破了皮肉,滲出血絲!可他喉嚨里硬是沒發出一絲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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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那雙眼睛,那雙燃燒著烈火和瘋狂的眼睛,死死盯著劍柄,里面沒有一絲軟弱,只有一種近乎玉石俱焚的決絕!他甚至借著劇痛弓身的力道,手腕以一種非人的角度猛地一絞!
劍鋒精準無比、冷酷無比地刺入自己的腹部!
“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