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隆半對著張日山微微頷首,眼神里沒有憤怒,沒有嘲諷,只有一種看透世事的淡漠,仿佛在看一個迷途的晚輩。
張日山的身體猛地一僵。
張隆半……
這個名字像一把生銹的鑰匙,猛地撬開了他塵封多年的記憶。
他看著張隆半,又看看周圍那些年輕的張家子弟,再想到湄若那恐怖的血脈威壓,終于明白了――
不是張家亂了,而是張家……回來了。
以一種他從未想過的方式,重新凝聚在了一起,甚至還得到了官方的庇護。
而他張日山,這個當年背叛了家族、囚禁了族長的“叛徒”,終于要迎來遲來的報應。
張日山撐著地板的手開始發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一種徹骨的荒謬和絕望。
他活了百年,處心積慮想保全自己,想掩蓋過去的罪孽,卻沒想到,最終還是要面對這一切。
尹南風扶著他的胳膊,想把他拉起來,卻發現他的身體沉得像塊石頭。
她抬頭看向湄若,眼神里帶著茫然和懇求:“你們……到底想做什么?”
湄若終于收回目光,落在張日山身上,語氣平淡無波:“做什么?很簡單。”
她伸出手,指尖指向張日山,聲音清晰地傳遍大堂:
“把你當年對張麒麟做的事,一件一件,說清楚。”
“把你藏在新月飯店里的秘密,一點一點,交出來。”
“把你欠張麒麟的……全都還回來。”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張日山的心上。
他看著湄若那雙清澈卻冰冷的眼睛,忽然笑了,笑聲嘶啞,帶著無盡的悲涼。
“好……好……”他連說了兩個“好”字,任由尹南風把自己扶起來,站直了身體,“我認。”
認了,終究是躲不過去了。
湄若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眼神里沒有絲毫波瀾。
她要的從不是他的懺悔,而是報應,她的眼前好像出現了,那時療養院里那個,了無生氣的小官。
哪怕這公正遲到了幾十年,哪怕不是她的小官,她也要一分不少地討回來。
張海客往前一步,從懷里掏出一份文件,遞到張日山面前:“跟我們走一趟吧。”文件是當年療養院的始末。
文件上的紅色印章在燈光下格外醒目,像一道無法逾越的界限。
張日山看著那份文件,又看了看身邊一臉擔憂的尹南風,最終輕輕推開她的手,自己緩慢的站起來。
“我跟你們走。”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決絕。
尹南風看著他被張家子弟“護送”著往外走,忽然開口喊道:“張日山!”
張日山的腳步頓了一下,卻沒回頭,只是擺了擺手,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口。
大堂里只剩下湄若、張海客、張隆半,還有呆立在原地的尹南風。
水晶燈的光芒依舊璀璨,卻照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沉重。
湄若走到尹南風面前,看著她泛紅的眼眶,語氣嚴肅:“新月飯店的走私案,我們會依法處理。你也要跟我們走。”
尹南風抬起頭,看著湄若,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
她忽然明白,自己喜歡的那個“張日山”,背后藏著太多她不知道的秘密和罪孽。
她的喜歡,或許從一開始,就注定沒有結果。
湄若沒再多說,轉身往外走。張海客和張隆半緊隨其后。
走出新月飯店時,夜色正濃。
張海客湊到張隆半身邊,低聲道,“接下來,該九門的那些人了”
張隆半看了眼湄若的背影,緩緩點頭:“嗯,一個都跑不了。”
湄若抬頭望著夜空,星星稀疏,卻很亮。
屬于舊時代的恩怨和罪孽,該在新時代的陽光下,徹底清算干凈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