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次“物超所值”的頸肩推拿之后,錢莎莎這位富家千金,就像是在林凡這間簡陋的“林氏醫館”里發現了什么新奇的寶藏,隔三差五便會開著她那輛扎眼的紅色跑車,“突襲”一下這條破舊的小巷。
有時她是真的覺得脖子不舒服了,多半是熬夜刷劇或者打游戲的后遺癥,有時則純粹是閑著無聊,跑來體驗一下這種與她日常紙醉金迷生活截然不同的“市井煙火氣”。
用她的話說,這叫“換個口味,洗滌心靈”——雖然林凡很懷疑,這滿是中藥味和老舊木頭味道的小屋,到底能洗滌哪門子心靈。
這天下午,陽光正好,錢莎莎又來了。
這次她沒喊脖子疼,而是托著香腮,饒有興致地看著林凡一絲不茍地整理著藥柜里的藥材。
那些曬干的根莖、葉片、花朵,在她看來其貌不揚,甚至有些土氣,但在林凡手中,卻仿佛被賦予了某種靈性,分門別類,井然有序。
“喂,林凡,”錢莎莎忽然開口,打破了醫館里的寧靜,“我說,你這地方……是不是也太……嗯……‘返璞歸真’了點?”她盡量挑選著不那么傷人的詞匯,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明顯:太破了。
林凡正將一把曬干的艾葉小心地放進標好標簽的格子里,頭也沒抬,淡淡回道:“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他引用的是劉禹錫的《陋室銘》,語氣平靜自然,仿佛只是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
錢莎莎被噎了一下,她古文水平一般,但大致意思還是懂的,不由得撇撇嘴:“喲,還拽上文了?行行行,你‘德馨’,你厲害!可‘德馨’也不能當飯吃,不能把你這破屋子變成金鑾殿啊。”
她站起身,踱著步子,高跟鞋敲擊著水泥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像是一只驕傲的孔雀在巡視自己并不滿意的領地。
“你看你這藥柜,自己拿破木板釘的吧?都快散架了!這診療床,以前是修鞋用的?還有這墻面,刷的涂料也太次了,都快掉粉了!門口那招牌,風大點我都怕它掉下來砸到人!”
她每說一句,林凡的眉頭就微微動一下,但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依舊沉穩地整理著藥材。
小雅在隔間里寫作業,聽到外面的動靜,忍不住探出個小腦袋,擔憂地看著哥哥。
錢莎莎數落了一圈,最后停在林凡面前,雙手抱胸,下巴微揚,用一種“我這是為你好”的語氣說道:“這么著吧,林凡。我看你手藝是真不錯,埋沒在這破地方太可惜了。本小姐投資你!幫你把這醫館好好裝修一下,該換的換,該買的買,弄個像模像樣的門面!再幫你宣傳宣傳,保證讓你客似云來!怎么樣?”
她說完,自信滿滿地看著林凡,等著他感激涕零地接受。
在她看來,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這個窮小子沒理由拒絕。
林凡終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起頭,看向錢莎莎。
他的眼神很清澈,沒有錢莎莎預想中的狂喜或卑微的感激,反而帶著一種溫和的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
他緩緩開口,聲音平穩:“錢小姐的好意,我心領了。”
錢莎莎一愣:“心領了?什么意思?你不愿意?”
林凡點點頭,認真地說:“無功不受祿。我這點微末技藝,值不得錢小姐如此厚賞。”
“這算什么厚賞?”
錢莎莎有點急了,她覺得林凡有點不識抬舉,“對我來說就是一點零花錢!你看你這環境,哪個病人來了能有信心?裝修好了,對你生意也有好處啊!你這人怎么這么軸呢?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她情急之下,連俗語都蹦出來了。
林凡聞,并不生氣,反而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帶著點年輕人特有的執拗和風骨:“錢小姐,呂洞賓是好仙,狗咬他,自是狗的不是。但我林凡,雖人窮,卻也不想做那搖尾乞憐之犬。這醫館雖陋,卻是我一磚一瓦、憑自己雙手掙來的立足之地。若是靠了小姐的資助,即便裝修得金碧輝煌,我住著也不踏實,看病時,腰桿也挺不直。‘咬得菜根,百事可做’,眼下是清苦些,但心里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