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興致勃勃地向蘇楊轉述著從坊市聽來的消息:“蘇師弟!你聽說了嗎?金鼎峰那邊好像走背運了!藥圃和作坊接連出問題,雖然沒傷筋動骨,但也夠他們焦頭爛額一陣子了!真是活該!”
蘇楊正在翻閱一本得自宗門藏經閣的《低階陣法詳解》,聞抬起頭,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意味深長的笑容,輕聲道:“哦?是嗎?那還真是……運氣不佳。”
他心中并無多少快意,只有一片冷靜的盤算。這次反擊,目的并非重創金鼎峰,而是傳遞一個信號:玄木峰并非可隨意拿捏,他蘇楊更不是只會忍氣吞聲之輩。同時,這也是一次對自身能力的檢驗――檢驗內門的警戒水平,檢驗趙家的反應速度,也檢驗自己這初步融合了氣運感應的潛行與制藥手段的可行性。
結果,比他預想的還要順利。
然而,蘇楊深知,這只是權宜之計。真正的依仗,永遠是自身的實力。他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修煉和丹道之中。
這一日,他正在丹房嘗試煉制一種名為“清心丹”的二階丹藥,此丹能寧神靜氣,對平復修煉中產生的心魔雜念有奇效,煉制難度比培元丹高上不少。就在他全神貫注,操控著地火,進行最關鍵的藥液融合步驟時,丹房的門被無聲無息地推開了。
一股淡淡的、混合了古老藥香與草木清氣的味道悄然彌漫開來。
蘇楊心神一凜,卻并未慌亂,手中控火法訣穩如磐石,目光依舊緊盯著丹爐內翻滾的藥液。他能感覺到,一道平和卻深邃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沒有回頭,只是沉聲開口,語氣帶著對長者的尊敬:“弟子蘇楊,正在煉丹關鍵時刻,未能及時行禮,還請師尊恕罪。”
來人,正是閉關多日的玄木真人。
身后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那目光在他控火的手訣和丹爐內逐漸趨于平衡的藥液上停留了片刻,一個蒼老而略顯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帶著一絲難以喻的復雜情緒:“《青玄功》運轉晦澀,靈力掌控卻遠超同階,更難得的是……心很靜。這清心丹的火候,差了半分,乙木精氣注入稍遲,再晚三息,此丹必損靈性。”
蘇楊心中一震!玄木真人竟能在他全力收斂氣息的情況下,一眼看穿他功法的細微滯澀之處,更是一語道破他此刻煉丹的關竅!這份眼力與丹道修為,果然深不可測!
他毫不猶豫,立刻按照玄木真人的指點,微調靈力輸出,將一股精純的乙木精氣,在恰好的時機,精準地注入丹爐之中。
“嗡……”
丹爐輕輕一震,爐內原本有些躁動的藥液瞬間平息下來,各種藥性完美交融,一股清新寧和的丹香緩緩溢出。
成了!而且品質絕對在上品之上!
蘇楊這才緩緩收功,熄了地火,轉過身,對著不知何時已站在丹房門口的老者,深深躬身一禮:“多謝師尊指點!”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看清玄木真人的模樣。一位身著洗得發白的灰色道袍的老者,身形清瘦,面容古樸,皺紋深刻,仿佛承載了無數歲月風霜。他的眼神平靜如水,卻深邃得仿佛能映照出人心,那眼底深處,藏著一抹揮之不去的疲憊與寂寥。他站在那里,并不高大的身影,卻仿佛與整個玄木峰的草木氣息融為一體,自然而然地成為了這片天地的中心。
玄木真人看著躬身不起的蘇楊,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許久,那目光中,有審視,有追憶,有一絲極淡的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種仿佛看透了世情的淡然與疏離。
“起來吧。”良久,玄木真人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平淡,“五行均衡,本是枷鎖。你能走到今日,靠的不是天賦,是心性,是那股不肯認命的韌勁。丹道亦是如此,技巧易學,丹心難修。記住,藥可醫人,亦可殺人;丹能助道,亦能毀道。分寸之間,存乎一心。”
他沒有問靈田被毀之事,也沒有提金鼎峰的麻煩,仿佛那些都與他無關。說完這番話,他轉身,步履略顯蹣跚地向著自己的竹屋走去,背影在藥香彌漫的丹房門口,顯得格外孤獨。
蘇楊直起身,望著師尊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他能感受到那平淡話語下的關懷與警示,也能體會到那孤獨身影下的沉重過往。
“分寸之間,存乎一心……”蘇楊喃喃重復著這句話,眼神愈發堅定。
他明白,前路依舊布滿荊棘,趙家的威脅并未解除,自身的修為也遠不足以應對未來的風浪。但有了師尊這看似隨意,卻重若千鈞的指點,他感覺自己前行的道路,似乎清晰了一分。
清理好丹爐,將煉制成功的上品清心丹小心收起,蘇楊走出丹房。陽光灑落在玄木峰上,藥香依舊馥郁。他知道,短暫的平靜或許即將結束,但他已做好了準備。
無論是來自外部的明槍暗箭,還是自身修行路上的關隘險阻,他都將以手中之劍,爐中之丹,一一應對。
而就在蘇楊潛心修煉,準備應對接下來可能的風雨時,一紙來自內事堂的強制任務令,悄然送達了玄木峰。任務內容――前往宗門轄下,環境惡劣、魚龍混雜的“黑水礦脈”,輪值看守三個月!
看著手中的任務玉簡,蘇楊眼神微冷。這背后,必然有趙家的推動。是想將他調離宗門核心,方便下一步動作?還是想借礦脈的混亂環境,徹底將他這個隱患清除?
“黑水礦脈……”蘇楊指尖輕輕敲擊著玉簡,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是危機,也是機遇。或許,在那遠離宗門視線的是非之地,他能更快地成長,也能……更自由地解決一些麻煩。
“回復內事堂,玄木峰記名弟子蘇楊,接令。”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