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剎車聲、路人的驚恐尖叫、車輛報警器的嗚鳴聲此刻才如同潮水般涌入蘇楊的耳朵。

被他壓在身下的女孩停止了掙扎，她呆呆地看著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扭曲的垃圾桶、斷裂的樹木、冒煙的車頭、散落一地的垃圾……以及那輛如果再偏一點點就會將她碾碎的黑色轎車。

她的俏臉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變得慘白如紙，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發抖，牙齒咯咯作響。巨大的后怕如同冰水，瞬間淹沒了她。她明白了，完全明白了剛才發生了什么。

蘇楊也松了一口氣，感覺渾身骨頭像散了架一樣，手臂外側傳來火辣辣的疼痛，那是剛才倒地時在粗糙的地面上擦出的血痕。他松開女孩，艱難地爬起來，也拉了她一把。

“你……你沒事吧？對不起，我剛才……”女孩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她反過來扶住蘇楊，看著他流血的手臂，語氣充滿了無與倫比的后怕和感激，“謝謝你！真的謝謝你！要不是你……我……我……”她的話說不下去了，眼圈瞬間就紅了。

“沒事，舉手之勞。”蘇楊忍著痛，擺了擺手，目光卻銳利地投向那輛失控的黑色轎車。駕駛座上一個男人似乎也嚇傻了，癱在那里。而那輛車的頂部，纏繞著濃得化不開的黑紅色災厄之氣，顯然這并非意外，而是這輛車本身或其司機就帶著極大的災禍。

他下意識地記住了那輛車的品牌和一個模糊的車牌尾號：滬a?l5…8。

“你怎么知道……那車會撞過來？”女孩稍微鎮定了一些，但聲音依舊發顫，她看著蘇楊，美眸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強烈的好奇。她清晰地記得，這個男生是在綠燈剛亮、那輛車還沒啟動之前就沖過來的！那根本不是反應快，那幾乎是……未卜先知！

蘇楊頓了頓，心思電轉，找了個最不容易出錯的借口：“我……我剛才在對面等紅燈時，就注意到那輛車不太對勁，發動機聲音忽高忽低，車頭還有點歪斜。剛才綠燈亮，它猛地躥出來，我就感覺要出事……算是……直覺吧。”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是觀察入微加上一點運氣。

“直覺？”女孩上下打量著蘇楊。他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大學生，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褲，身材偏瘦，模樣清秀甚至有點書卷氣，但剛才那爆發性的速度、那果決毫不猶豫的行動，卻絕非一個普通人能做得出來的。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震撼，伸出手，落落大方地說道：“不管是不是直覺，你救了我一命！這是事實！我叫秦羽，市公安局刑警支隊二大隊的。你呢？”

刑警？！

蘇楊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像是被什么東西撞了。市公安局刑警隊的？這可不是普通的片警！自己最不想引起的就是這種人的注意！

他愣了一下，才伸出手握住對方的手。秦羽的手不像一般女孩那樣柔軟，手指有力，掌心甚至有薄繭。

“蘇楊。交大的學生。”

“蘇楊……”秦羽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眼神銳利而專注，仿佛要把他刻進腦子里，“我記住你了。”她的語氣非常認真，“你這‘直覺’……可真夠準的。留個電話吧，改天等我處理完這攤事，一定好好謝你。順便……”她頓了頓，目光更深了些，“我也想好好了解一下，你這神奇的‘直覺’。”

蘇楊心里暗暗叫苦，這真是怕什么來什么。被一個刑警，尤其是以觀察和邏輯推理為職業的刑警盯上，對他而絕非好事。但他找不到理由拒絕，只能硬著頭皮報出了自己的手機號碼。

秦羽存好號碼，又鄭重地向他道謝了一次，這才轉身，臉上恢復了干練嚴肅的神情，向著那輛失控轎車和開始聚集的人群走去，開始亮明身份，疏導交通，聯系同事和交警。

蘇楊看著她離去的挺拔背影，注意到她頭頂那團恐怖的黑灰色厄運已經徹底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昂揚向上、充滿銳氣的亮藍色事業運，這很符合她刑警的身份和剛才臨危不亂的表現。

然而，在這片亮藍色的邊緣，依舊若有若無地纏繞著幾縷粉色的、卻帶著些許復雜紋路的氣息。

桃花運？但又不太像，似乎隱含著一絲糾纏和劫數的味道。

桃花劫？蘇楊暗自猜測。

救人是好事，挫敗了一場悲劇也讓他心生慰藉。但因此被一位刑警盯上，卻讓他剛剛稍微放松的心情又緊繃起來。

他嘆了口氣，感覺自己的生活軌跡，正因為這雙能窺見氣運的眼睛，而不可逆轉地、加速偏離原來的平凡軌道，駛向一片未知的、吉兇莫測的迷霧之中。

他看了一眼還在冒煙的車禍現場和忙碌的秦羽，默默地轉身，拖著有些疼痛的身體，融入了漸濃的夜色里。手臂上的擦傷火辣辣地疼，提醒著他剛才發生的一切并非幻覺。_c